30年後,我們即將進入「零經濟成長」時代?
30年後,我們即將進入「零經濟成長」時代?

無論國家、企業、個人,大家都在追求成長。國家成長已經被簡約成GDP的成長,意義也包含了個人所得和薪資的成長;企業則追求營業收入的成長,其結果反映在公司股價或估值上;個人成長的相面可就寬廣了,有精神層面也有物質層面,兩者間本來有連動關係,不過對大多數人而言,除了財富之外,工作職位、社會地位、個人名聲都是個人成長與否的實質指標,很少人不期望自己明天比今天更為高大上。

個人精神層面的成長可以與世無爭,除此之外,無論個人、企業或國家追求成長,都必須參與競爭。 無論跟他人較勁,或是自我挑戰,競爭雖然有不少負面作用(例如成王敗寇、贏者全拿、無止境的壓力等),但只要有人群就有競爭。缺乏競爭的環境猶如一潭死水,適度的競爭既可對有限資源做出較佳的分配,也提供了整體社會進步的動力。

競爭的來源之一是對成長的期望不同。全世界GDP的年成長率大約為3%,理論上各個國家如果都以3%為目標,全球的企業組織也欣然接受3%,便減少了競爭的逼迫性。然而各國國情不同,開發程度有別,落後國家急於追趕,印度上看8%,中國力保7%,美國若能達到2.5%便舉國雀躍。國與國間為了競爭,必然採取各種政治經濟手段,操縱匯率,甚至不惜發動貿易戰爭。為了衡量競爭力,瑞士洛桑管理學院每年還編定世界各國競爭力排名,國家排名的漲跌,常常成為一個政府宣揚政績的指標。

有人長成巨獸,必然有人因此死亡

對企業而言,成長更是活水源頭。每年營業額成長超過20%的企業,被視為高成長企業,享受高本益比的股價,可以用各種方式募集資金,即使不賺錢,股價也居高不墜。成長低於10%的企業就被視為傳統產業,受到產品轉型的內外壓力,如果公司還賺錢,只好用發放股利的方式維持股價。至於營業額負成長的公司,必然面臨股民的種種責難,團隊換人,公司重組,尋求被併購的機會,都成為選項。

舉例而言,亞馬遜從2007年到2017年,營業額從148億美金成長到1778億,翻了12倍,股價卻漲了20倍,本益比高達280倍。相對照下,同期間微軟的營業額從510億成長到900億,只有1.8倍,雖然2017年淨利潤無論百分比或絕對金額都比亞馬遜高,但本益比只有29倍。

資本市場對於成長如此重視,給予如此巨大回報,成長自然成為經營者最重要的績效指標。翻開財富雜誌美國最受欽羨的十大企業排名,榜單上前三名分別是蘋果、亞馬遜和谷歌(Alphabet),都是科技界的巨無霸,卻仍然能夠繳出高速成長的成績單。

問題是:美國的GDP成長只有2.5%, 如何能支撐這些巨型公司每年成長20%以上的績效指標?這些巨無霸只好搶別人的午餐。 由於胃口奇大,還需要吃許多人的午餐,才能滿足20%成長的肚子。這樣的競爭怎能不殘酷?市場被搶奪的企業,最終只好黯然出場。

人人追求成長,卻忽略了背後的代價

新創公司成長的壓力更大。每一個創業團隊在商業計畫書裡,都預估5年後成為獨角獸,10年後成為Uber或Airbnb。投資人雖然半信半疑,但資金進入後,也用這樣的目標鞭策團隊,不但要求成長,還需盡快達到反曲點(inflection point),然後開始指數型的成長。如果照彼得提爾的理想,最好能夠佔據壟斷市場的戰略位置。

員工期待成長的需求尤其難以滿足,特別是能力強、潛力大的優秀人才,無論大型企業或新創公司皆然。財務上的報酬固然是每一位員工的基本要求,此外權責的擴大、資歷的累積、視野的提升,都是每一位40歲以下員工的期待,至於30歲以下的世代,更有改變世界的理想。要能滿足員工的這些心理需求,公司不能原地踏步,只能追求高速的成長。

在國家治理的層次,更有不得不追求經濟成長的壓力。民主國家的政治人物在競選時,每位候選人都開出經濟成長的支票,上任後也用GDP數字來檢驗政績。集權國家為了增加國民所得,減少大量失業造成的不穩定因素,也把經濟成長視為鞏固政權的一支重要的支柱。

因此從個人到企業到國家,追求成長已被奉為圭臬,很少受到詰問:成長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成長不可能無限擴張,會在哪裡停住?

從全球的角度來看,每年3%的複合式成長是否可以永續?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以3%年成長的速度,100年後GDP必須成長18倍,無論自然資源、物質有限性、個人生產力恐怕都難以負荷,遲早我們必須面臨「靜態經濟」(Steady state economy)或「零成長經濟」的現實。


問題是:零成長的經濟體是否會成為一潭死水?是否還能維持經濟的活力?

事實上,零成長是一個動態平衡的狀態,優勝劣敗、此消彼長的戲碼照演,只是競爭的規則必須更清楚,裁判的權力更有約束力,讓大家從事一場有節制、有秩序的競爭,而不能任由叢林法則自由發展。 例如當龐大的企業巨鯊追求年年20%的成長時,更多的注意力應該投注在他們是否會吃盡水中的大魚小魚,結果破壞了生態系統,以致於無法永續。

其次,在物質價值之外,企業或國家可以追求不同相面的多元價值。以企業經營而言,除了投資報酬率之外,能否建立更多的經營績效指標? 例如企業社會責任、社會影響力、友善工作環境。除了金錢價值外,是否還應該追求其他非物質的價值?例如聲譽、品牌、對員工及客戶的忠誠等。追求這些非財物性質的經營目標,也許會提高成本,增加費用,減少利潤,降低成長,結果犧牲到股東或員工的財務報酬,但在其他非物質層面,所有成員必然可以得到金錢難以取代的成就感。

最後,人的生老病死雖然非人所欲,卻屬於自然現象,人人接受。可是一家企業在成立之初,總是抱著基業長青的假設,股東的期望、組織結構的設計、經營管理的目標,都在追求永續經營,只有經營不善時,才會被迫倒閉,或者被人收購。

在永續經營的假設下,不斷成長是一個順理成章的目標之一。但如果我們能夠接受企業也有落日條款,在若干年限之後(創投公司便如此設計),或達到某種具體目標時(例如許多建設工程或土地開發專案),公司便井然有序地自動解散,有如人的生老病死,成為(某些)企業發展的常態,是不是減少了必須成長為龐然巨物的壓力?

成長是人人所欲,只是不可能人人成長,因為有人必須付出衰退的代價;也不可能永遠成長,因為複合成長會被奇點(singularity)所限。追求經濟成長仍然是現代思維的主流,雖然已經有智庫開始倡議「靜態經濟」,但慣性一時難以扭轉,煞車太快也有風險。今年2018年,全球GDP成長約3%, 如果每10年降低1%,30年後,2048年,全球進入零經濟成長時代,不知有沒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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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字: #企業經營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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