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鼬工廠告訴我們的事:「證明給我看」是所有創新組織的最高原則
臭鼬工廠告訴我們的事:「證明給我看」是所有創新組織的最高原則

本文摘自:《如何讓馬飛起來:物聯網之父創新與思考的9種態度》

凱利的臭鼬工廠

1944年1月, 伯強(Milo Burcham) 悠閒地走進加州莫哈維的小型機場, 爬上一架名為「露露貝兒」(Lulu Belle) 的飛機。露露貝兒看起來像一隻昆蟲: 亮綠色的機身, 機翼粗短, 沒有螺旋槳。一群裹著大衣的男人,屏息等待。伯強發動引擎─ 英國「哈維蘭小妖精」(de Havilland Goblin)噴射引擎,還是當時唯一一具─他淘氣地瞥了圍觀群眾一眼, 然後加速直奔天際。

圖說明
圖說:露露貝兒的正式名稱是「洛克希德P-80流星」(Lockheed P-80 Shooting Star),美國第一架軍用噴射戰鬥機。照片來自:Wikipedia

當時速到達五百二十英里,他驟然降低高度,朝地面群眾飛來,距離近到可以看到他們吃驚的臉。當伯強安全降落並打開駕駛艙,群眾仍然目瞪口呆。他從座艙中走出來,壓抑住勝利的笑意,帶著「不過在公園散散步」般的招牌微笑,此時觀眾熱烈喊叫著向他湧來,圍著他歡呼鼓掌,一副從來沒見過飛機的模樣。伯強笑得合不攏嘴。這是露露貝兒的首航,過去美國從沒有一架飛機可以飛這麼快!

露露貝兒的正式名稱是「洛克希德P-80流星」(Lockheed P-80 Shooting Star),美國第一架軍用噴射戰鬥機。這天距離萊特兄弟在吉特赫克的首次飛行已經四十年,而距離P-80 構想的提出,僅僅一百四十三天。

如果創造最好由個人出自內在動機與自主選擇來進行,那麼創新團隊是怎麼運作的?有人可以建立起具創造力的組織嗎?二次大戰戰火正熾時,負責製造P-80 的團隊面臨一個難題:建造一架可以飛的噴射機,而且動作要快,這是攸關人命的急迫任務。

1943 年英國密碼破解人員發現一個可怕的情報:希特勒的工程人員已經製造出最高時速六百英里的噴射機,名叫「梅塞施密特Me262 飛燕」(Messerschmitt Me 262 Schwalbe)或「燕子」,即使攜帶四具機關槍、火箭炮,必要的話還有炸彈,仍然靈敏易於操控,而且正在量產,到1944 年初歐洲恐怕要傷亡慘重。納粹軍隊正準備打贏這場新形態的戰爭─空中戰役,運用早幾年還難以想像的新技術。

帶領團隊對抗燕子噴射機威脅的人, 是名叫強生(Clarence Johnson) 的工程師, 大家都叫他「凱利」。強生的難題,不僅止於這項挑戰的急迫性和複雜度─美國確定德國間諜正在監聽政府通訊。強生必須用舊箱子與從馬戲團租來的帳篷,建造一個祕密實驗室,隱藏在洛克希德公司在加州柏班克工廠的風洞旁。他不能聘請祕書或警衛,底下的工程師不能透露他們的工作,即使對家人也一樣。有個工程師給這個地方取了一個綽號「臭鼬工廠」,典故出自流行連環漫畫《Li’l Abner》,裡頭一家用臭鼬和皮鞋一起榨油的工廠。這個名字一直到戰爭結束,祕辛曝光後,漫畫出版社要求洛克希德改名才停用。不過從那時候開始,負責洛克希德尖端開發計畫的部門就被暱稱為「臭鼬工廠」。

強生面對的情勢看似嚴峻,結果卻柳暗花明。他發現,一支獨立、有強勁動機的小型隊伍,是最佳的創造團隊。美國軍方給強生的團隊六個月時間,設計美國第一架噴射戰鬥機。他們用不到五個月的時間,P-80 是臭鼬工廠設計的第一架飛機,之後他們又發明超音速F-104 星式戰鬥機、U-2 偵察機、飛行速度達三倍音速的黑鳥偵察機,以及可以躲避雷達偵測的飛機。除了製造飛機以外,強生還創造了另一樣東西─使命必達的模範組織。

證明給我看

強生從1933 年開始在洛克希德工作,當時不過是家生產五種引擎的小型飛機製造商,破產後經過重組,必須與另外兩家規模大很多的對手─波音與道格拉斯, 辛苦地競爭。強生在洛克希德上班的第一天,差一點成了最後一天。

他被僱用的原因部分是,他就讀於密西根大學時,曾在大學的風洞協助測試洛克希德的新型10 Electra 全金屬飛機。他的教授愛史多克(Edward Stalker), 也是密西根大學航空工程系主任,給新飛機出具了一份好報告,但強生不同意他的意見。這名二十三歲,剛拿到航空學碩士的年輕人,在洛克希德的工作是畫草圖,還不夠格當工程師。他在公司裡說:

我必須說,公司重組後設計的第一架新飛機,也是大家未來希望之所繫, 並不是個好設計, 實際上不穩定,也不牢靠。
這不是傳統上開始一段僱傭關係的方式,其實,我這樣批評教授和資深設計師實在太放肆了。

今天很少有公司員工做這樣的舉動,會有助於他的職業生涯,1930 年代更是鳳毛麟角。但後來發生的事, 可以解釋洛克希德會成功的原因。

強生的上司席巴德(Hall Hibbard),是洛克希德的首席工程師,他從麻省理工學院拿到航空學位,無論今昔,麻省理工學院都是世界頂尖的工程學府。他想要所謂「年輕新血輪」的加入─剛踏出校門,有新觀念的新人。席巴德說:「當強生告訴我,我們剛送去大學風洞測試的新飛機並不好,各方面都不穩定,我有些措手不及。當下也不確定我們是否應該僱用這個人,但後來我往好的角度想,畢竟他從一所好學校畢業,看起來也很聰明,所以我就想,我們試看看吧。」

席巴德沒有因為強生的莽撞開除他,反而給他第一次出差的任務:「凱利,你既然批評這份兩位知名專家做的風洞報告,要不你回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做什麼改善?」

強生把一個模型放在車後座,開了兩千四百英里到密西根。他在風洞測試了七十二次,直到他用一個特殊的雙尾翼,中間空無一物,兩側各有一片尾舵,解決了這個問題。

席巴德對這個新想法的回應是, 連夜寫了一封信給強生:

親愛的強生,

你得原諒我的打字,因為我今晚在工廠裡寫這封信,而這部打字機實在不好用。

你可以想見,當我們收到你的電報,說明你的新發現,以及解決方法如此簡單,我們有多麼歡欣鼓舞。這顯然是很重要的發現,而且你應該是第一個找出問題和解決方法的人,實在太好了。無須多說,這些修改很容易,我想我們不會立刻著手進行,等你回來再說。

好,我想我先寫到這裡。等你回來,一定會感到驚喜。

一切進行得十分順利。


誠摯的友人
席巴德

當強生回到洛克希德,他發現自己已經升職了,成為洛克希德第六位工程師。

臭鼬工廠的故事, 美國第一架噴射戰鬥機、超音速飛機、隱形技術,以及任何後續發明,都以這一個行動為起點。幾乎在任何公司或任何主管,強生早已被轟出辦公室,甚至可能丟了工作。席巴德的本能反應也是這樣,但席巴德有一個稀有的特點,他擁有足夠的智識安全感。

擁有足夠的智識安全感,就不需要向旁人證明自己有多聰明,他們講求實證經驗,注重事實真相。智識安全感不足的人才需要對眾人展示聰明才智,他們總是自我中心,追求勝利。

智識安全感與智能無關。比較會動手的人,通常比會動腦的人有智識安全感,他們有自知之明,也能欣賞比自己懂更多的人。才華洋溢的人通常智識安全感也高─基於同樣的理由。

我們的智識安全感一般稍嫌不足,既不是毫無智識,也非天縱英才。不僅因為我們是普羅大眾,我們也是最可能成為主管的一群。善於動手的人,對管理職務的興趣不會比諾貝爾獎得主來得高。因此,大部分的經理人和高階主管智識安全感都不高。席巴德很特別,而且天時、地利兼具。

席巴德聽到新進員工的大膽狂言, 說新飛機是個瑕疵品,他的回應十分完美。主管最有力的一句話就是「證明給我看」。

菲力普提(Frank Filipetti)是許多知名樂團與歌手的製作人,包括外國人合唱團(Foreigner)、吻合唱團(Kiss)、芭芭拉.史翠珊、喬治.麥可和詹姆斯.泰勒。他用「證明給我看」來管理錄音室裡的創意衝突:

創作過程通常都是在處理與自我有關的問題,我的原則是: 我從不去爭執或討論這首曲子聽起來如何, 我會讓他們坐下來,告訴我在第一段合唱放進這些背景聲為什麼不合適,他們會用三十分鐘仔細解釋,你只需要再播放一次,你就會聽到。再多播幾次,每個人都會同意他們聽到了。但他們會坐在那裡,繼續爭論還是應該拿掉。你不斷理性地解說,直到臉色發綠,最後出來的結果,有時候會讓你滿驚訝的。很多次我覺得自己絕對正確,但是我再仔細聆聽,只好承認,「那聽起來確實很不錯。」一旦你說出,「我們就這麼做吧!」每個人頓時有了相同的默契,感覺真的很棒。大家都把自我意識擱在一旁。

席巴德的信,相當於一句「那聽起來確實很不錯」,對強生來說意義非凡,他終生保留著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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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總統科學獎〉跨界40年!梁賡義院士在產官學研間,搭建科技、人文間橋樑
2025年總統科學獎〉跨界40年!梁賡義院士在產官學研間,搭建科技、人文間橋樑

2025年總統科學獎得主梁賡義院士,即便同時擔任逢甲大學春雨講座教授、浩鼎生技董事長,還為了協助國立臺東大學設立護理系而大力奔走,三不五時要環島、全臺走透透,日子忙得不得了,但他始終精神抖擻、滿懷熱情,只因他做的,是有益臺灣、社會發展的事。

事實上,梁院士從數學跨足生物統計,再投身高等教育與國家衛生,不僅以「廣義估計方程式」(Generalized Estimating Equations,GEE)改寫了縱貫式數據分析的規則,更以獨到的人文關懷,影響無數學子與政策制定。

從小,梁院士就喜歡數學的嚴謹與邏輯,1973年,他自國立清華大學數學系畢業後,便赴美深造,並在美國南卡羅萊納大學取得統計所碩士;接著,他又轉往美國華盛頓大學,攻讀生物統計博士學位。

從數學到生物統計,帶出數據背後的人性關懷

在研讀博士期間,他接觸到了當時炙手可熱的「存活分析」,意識到生物統計能直接幫助科學家、臨床醫師回答有意義的科學問題,對人類健康產生間接但深遠的助益,就此便踏上生物統計的「不歸路」。

教學界的老友們來到頒獎典禮,為梁院士祝賀殊榮。
教學界的老友們來到頒獎典禮,為梁院士祝賀殊榮。
圖/ 數位時代

1986年,已在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Johns Hopkins University)任教職的他,與同事Scott Zeger研發出新的統計方法「廣義估計方程式」。梁院士解釋,不論是實驗室、世代流行病學或臨床試驗,只要是縱貫式硏究(longitudinal study),產學研界都會用到GEE,進行統計分析。尤其在國際大藥廠最常用的「前後測臨床試驗」(pre-post design for clinical trial designs)中,GEE讓全球臨床醫師能準確評估癌症、心臟血管和糖尿病等新藥的療效,進而獲得各國食藥署通過,造福千萬病患。GEE發表至今,已被引用逾22,000次,並納入R、STATA、SAS、SPSS等主要統計軟體中。

雖然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任教長達28年,梁院士卻幾乎年年暑假,都返國舉辦研討會,分享國際生物統計和流行病學的新知。也因為始終心繫臺灣,讓梁院士在2010年,毅然辭去在美教職,回臺擔任國立陽明大學校長。

一方面,梁院士成功為學校爭取5年500億的計畫經費,成立腦科學中心、腫瘤免疫中心和高齡健康研究中心,將陽明大學打造成研究型大學,並在國際間嶄露頭角。另一方面,為了培育年輕人才,他選擇停下個人研究,建立起由資深教師帶領年輕教師的「師徒制」,鼓勵經驗傳承,「組織要永續發展,有賴於年輕人才的成長。」像是他自己儘管平常公務繁忙,仍活躍於社群,默默留心學生的大小事;他並邀請學生前往校長宿舍,定期舉辦「與校長有約」活動,這讓學生與他之間「零距離」,大至職涯規劃、小至生活瑣事,都樂於與他分享。

最重要的是,梁院士相當看重全人教育,因此廣泛開設人文講座、藝術文化等通識課程,尤其陽明大學以醫科見長,「所謂視病如親,醫護人員在專業之外,更需要具備人文素養,才能真正關懷病患。」

梁院士於頒獎典禮現場發表感言。
梁院士於頒獎典禮現場發表感言。
圖/ 數位時代

2017年,梁院士接下國家衛生研究院院長一職。這時,他又迅速轉換角色,每週檢視國際文獻、提供數十件政策建言,充分發揮國衛院的智庫功能。新冠肺炎爆發期間,他再度臨危受命,擔任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研發組組長,帶領國衛院在15天內,完成公克級瑞德西韋合成,並與阿斯特捷利康(AstraZeneca)簽約,預採購1千萬劑疫苗,達成防疫、安定民心的任務。

不斷跨界,帶著使命感堅定前行

一輩子都在「跨領域」的梁院士,堅信創新不僅來自技術,也來自跨域合作帶來的新思維。他在美國求學、教書時,不是發表完論文就沒事了,他還持續思考,自己的研究能如何被用在臨床,因此他積極參與思覺失調症、強迫症研究等多項計畫,與基因學家、精神科和流行病學醫師腦力激盪、挑戰彼此。但梁院士特別提醒莘莘學子們,「跨領域」固然重要,大學時期仍應先在一個領域「站穩腳跟」,如此才能擁有與不同領域對話、欣賞的紮實基礎。

在產官學界耕耘逾40年,梁院士絲毫未停下前進的腳步。如今,他仍在杏壇作育英才,也深入業界,期望將研究成果更直接應用在藥物,以造福病患,「這是我一直鼓勵學生進入藥廠的原因!因為他們對人類的貢獻,可能比發表文章更直接。」近來,他心心念念的最大任務,是以自身人脈連結資源,為臺東大學爭取設立護理系,填補偏鄉地區的醫護缺口。

賴總統親自頒發「2025年總統科學獎」殊榮予梁院士。
賴總統親自頒發「2025年總統科學獎」殊榮予梁院士。
圖/ 數位時代

每一個統計數字背後,都承載著真實的生命重量;每一次跨領域的嘗試,都可能為人類帶來新的希望曙光。梁院士在統計學的精準座標中,繪製出一幅幅影響深遠的生命藍圖,持續為臺灣乃至全球的健康與福祉努力。

梁賡義 院士
專長:生物統計、流行病學
現職:逢甲大學春雨講座教授
成就:研發「廣義估計方程式」,讓全球臨床醫師得以正確評估許多如癌症、心臟血管及糖尿病等新藥的療效,造福嘉惠全球數以千萬計的病患;橫跨產官學界,為臺灣貢獻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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