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人物] 柯熾堅的字裡人生
[夢想人物] 柯熾堅的字裡人生
2015.06.19 | 科技

今年3月,HTC推出年度旗艦機M9,除了規格功能之外,更花了百萬元將系統預設字體由原來的黑體改用信黑體。這個華文造字產業第一款專為螢幕閱讀打造的中文字體,是由柯熾堅花了6年才發展出來的。不只HTC,蘋果系統裡的儷宋和儷黑體,也是由他所打造的。沉迷字海30年,造字師眼中的世界是什麼模樣?每一個字對他而言又有什麼意義?

在一份正式的公文中,如果出現海報POP字體,相信許多人一定會有著突兀感,這是字體的魔力。而設計這些字體的造字師,雖然往往隱身在字體應用的背後,但他們卻是深刻地影響人們閱讀世界的眼光。

造字師是專精到細節裡的工作,不像美術設計造5個、10個字,而是成千上萬的字,每個字在自己的空間裡要怎麼展現?跟別的字的關係怎麼構成?跟標點符號站在一起好不好看?變成一大片字海,能不能好看?這全部都得從一個字、一個筆畫裡發展出來。造字師是一條無法預期的路,造字行業小,環境艱困,打從頭就不會是人們主動追尋的路,命運是怎麼把柯熾堅推上這條路?

造字師柯熾堅
(柯熾堅設計過無數種字型,更經歷印刷、桌機與手機的極端變化,對載具相當敏感,他最新創作的「信黑體」,是針對數位時代而生。圖片來源:蔡仁譯攝影)

人生際遇是老天引的

這段際遇得從30年前說起。當年柯熾堅才剛從學校畢業沒幾年,正在國際廣告公司李奧貝納玩得不亦樂乎。當時香港還是英屬地,他英文、日文都通,外籍藝術指導很愛找他幫忙,每天都有不同挑戰,報紙稿、雜誌稿、燈箱、包裝,總是玩到天亮也不嫌累。

命運就這麼掉到他頭上。香港地鐵營建中,要招募3名美術負責設計引導標誌,朋友想去,問他要不要一起試試,薪水高了三分之一。看在錢的份上,柯熾堅決定一試,他笑說:「我就跟一般的年輕人一樣,哪裡會盤算那麼多,誰曉得未來是什麼,先去再說。」200多名面試者,他被選上了。

港鐵局規規矩矩,不像廣告公司那樣混亂有趣。超大辦公室面對海港,還有可調整升降的繪圖桌。每天8點45分上班,4點半下班,3點還有下午茶,阿嬤推了裝著點心、紅茶的小車,服務周到。

有勞碌命的人,過不慣爽日子,才第二個月柯熾堅就悶得想離職,可當初跟港鐵局簽了兩年約。「既來之,則安之吧!」他自我安慰。閒著沒事就去學畫吧,柯熾堅找了老師學山水工筆畫,跟潑墨山水不同,要一筆一畫描上,停一會兒,看看裡面空間怎麼流動,再繼續描。多年以後,工筆畫的功夫全被用在造字上。說到底,人生際遇不是自己算出來的,是老天爺引的。

兩年後,港鐵局的工作結束了,柯熾堅的下一步本來應該是回到廣告公司。碰巧生產排版設備的蒙納公司,要在香港成立遠東區總部,需要有設計師幫忙造字,柯熾堅就這麼正正式式地踏上造字這條路。

那是科技快速變化的衝擊期。1984年,蘋果電腦推出麥金塔,緊接著許多設計上的變革性軟體也推出,幾乎每一年都有新突破。對柯熾堅來說,那簡直是太魔幻,他每天摸這些軟體,玩得不亦樂乎!最後他成功用麥金塔造出中文字。

麥金塔中文字第一人

「我是第一個用麥金塔造中文字的,直到現在,中文造字最大的困境之一就是工具不足,麥金塔是造歐文的,但我硬是造出中文字庫。」在這段風起雲湧的好時光,柯熾堅非常自豪,也因此短暫跟朋友合開公司,創造出儷宋、儷黑字庫。

1992年,台灣華康公司邀請柯熾堅加入,不只擔任副總裁,同時也是首席造字師。他在華康帶領團隊創造出30幾套字體,其中包括風靡一時的少女體,與他自己相當喜歡的瘦金體。當時最受好評的則是「儷」系列的字體,包括儷宋、儷黑等。

在造字行業裡浸泡了20年,柯熾堅也看盡這一行的冷暖缺失。在他眼中,中港台三地都一樣,都不尊重正版,總覺得字型本來就該免費。日本則相反,漢字雖然從中國傳到日本,但他們對漢字的尊重與用心,令人羞愧。日本的藝術大學會開設造字的專修課程,大型企業也有自己的造字部門,專造企業用字。柯熾堅特別推崇日本的寫研公司,他說:「別的不提,光是日本賽馬的版面,裡面有多少訊息、符號,寫研卻可以排版得整齊、舒服又漂亮!這就是專業!」

中、港、台三地的字型,多半由大型造字公司提供,造字公司有營業上的壓力,自然無法從頭到尾好好創一套字體,只好使用造字軟體來造,字型不夠美,也不獨特,這是造字公司的無奈。柯熾堅感嘆:「我也會使用造字軟體輔助,但那不能成為全部,還是有很多細節需要修正,那是屬於視覺的範疇,是科技無法幫忙的。」

創了30幾套字體後,柯熾堅終於退休,移民加拿大過著悠閒生活。他還是過不慣爽日子,腦中字海仍然波濤洶湧,他想在有生之年創造兩套經典的宋體、黑體。

無法停止創作的藝術家

科技再發達,仍無法取代人類的視覺,每一個字裡蘊含的空間感,幾乎是屬於藝術的範疇。柯熾堅已脫離造字師的範圍,他是個藝術家。藝術家不可能停止創作。

然而造字卻不可能由一個人獨立完成,需要團隊、資金,一年要燒掉好幾百萬港幣。他每次想到這筆龐大資金,就放棄了。幸得在藝術大學教書的朋友推了他一把:「現在教學生設計,使用的字體都還是你設計的,你不做就沒有好字型了。」

本來已經上岸,以為將過著悠閒人生的柯熾堅又跳回字海,募得資金,2008年創辦域思瑪字體設計公司。這回他想得更清楚,也看見市場的缺洞,他知道大型造字公司的包袱,他卻沒有被顧客追著跑的壓力,他要好好地、從頭到尾創造字庫。

柯熾堅更看見世界的改變,紙本印刷已經式微,他必須從行動載具上思考字型,那是全新的媒介,字型也必須跟著改變。他設定的客戶端也跟著改變,他不再把字體販賣給一般使用者,而是針對企業客戶,他們買得起,也懂得欣賞。

原本估計用3年創造系統,沒想到卻整整多了一倍的時間,柯熾堅經歷的焦慮不安,甚至自我懷疑的地獄,唯有字海可以安頓他。這次復出,他造了29萬字,遠遠超出自己的預期。

柯熾堅首先推出信黑體,這是一套完全針對數位時代的字型,依照行動載具修改細節,讓筆畫盡量簡潔,消除不必要的按、捺、點,方便手機閱讀。取名「信」別有深意:「這是個信息溝通的時代,每一個字都是一個信息。」

沉迷字海30年,柯熾堅回頭看來時路,微微一笑,他的技術更成熟了,以前每造一個字都必須反覆列印檢查,再回頭調整細節,工作室放滿一疊又一疊的字。現在他光是看著電腦螢幕,就足以判斷。

柯熾堅花更多時間在「細微到幾乎看不見」的地方,從筆畫到空間都細細調整。他堅信:「勾勒處圓滑一些或者簡潔一些,骨架要怎麼安排主、副,字裡的小空間要怎麼調整,這些細微處對字的整體一定有影響。」

最尋常的「字」,有這麼多玄機,而他樂此不疲。佛家說,一沙一世界,對柯熾堅而言,每一個字,都是獨特的小星球,字海即宇宙。

香港地鐵站的引導標誌
(圖說:香港地鐵站的引導標誌,就是柯熾堅設計的,每一個字的結構、層次、骨架與空間都無比細膩,指引標誌也清清楚楚,經得起時間與使用的考驗。圖片來源:柯熾堅提供)

數位時代253期封面
(《數位時代》2015年6月號文章精選,尊重智慧財產權,如需轉載請來信洽詢:web@bnext.com.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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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創新守護海洋!犀牛盾以循環創新思維破解塑膠危機、賦能永續未來
科技創新守護海洋!犀牛盾以循環創新思維破解塑膠危機、賦能永續未來

全球每年約生產4億噸塑膠垃圾,只有不到10%有被回收,其中約有1100萬至1400萬噸最終流入海洋。在十分有限的回收量中,約 8 成來自相對單純、流程完整的寶特瓶回收;反觀,同樣是高頻消費品的手機配件,回收率卻不到 1%。這個現象,對長期從事材料研究的犀牛盾共同創辦人暨執行長王靖夫來說,是他反思事業選擇的開端,也是突破的轉捩點。

「手機殼產業其實是塑膠產業的縮影!」他在2025 亞馬遜港都創新日的專題演講上直言。手機殼本質上類似一種快時尚商品,每年有超過十億個手機殼被製造,但產業並未建立材料規範,多數產品混用多種複合塑膠、填料與添加物,既難拆解、也沒有回收機制。結果是,一個重量相當於超過二十個塑膠袋的手機殼,在生命周期終點只能被視為垃圾。

王靖夫指出,連結構複雜的資訊科技產品,回收率都能達 45%,但手機殼明明是最簡單、最應該回收的產品,為什麼無法有效回收?這個命題讓他意識到,與其只做手機殼,不如正面處理塑膠問題本身,從材料設計、製程到後端回收再生,開創循環之道。

犀牛盾共同創辦人暨執行長王靖夫於2025 亞馬遜港都創新日分享犀牛盾如何回應塑膠挑戰、開創循環模式。
犀牛盾共同創辦人暨執行長王靖夫於2025 亞馬遜港都創新日分享犀牛盾如何回應塑膠挑戰、開創循環模式。
圖/ Amazon Web Services 提供

以材料工程打造手機殼的循環力

若塑膠要進入循環體系,前提是「材料必須足夠單純」。王靖夫很快意識到,問題不在回收端,關鍵在最開始的設計端。多數手機殼由多款不同塑膠、橡膠件甚至金屬等複合材料組成,無法被經濟化拆解,也難以透過現有流程再製。為此,犀牛盾在2017年起重新整理產品線,希望借鑑寶特瓶成功循環的經驗,擬定出手機殼應有的設計框架。

新框架以「單 1 材料、0 廢棄、100% 循環設計」為核心,犀牛盾從材料工程出發,建立一套循環路徑,包括:回收再生、溯源管控、材料配方、結構設計、循環製程、減速包裝與逆物流鏈等,使產品從生產到回收的每一階段,皆與核心精神環環相扣。

王靖夫表示,努力也終於有了成果。今年,第一批以回收手機殼再製的新產品已正式投入生產,犀牛盾 CircularNext 回收再生手機殼以舊殼打碎、造粒後再製成型;且經內部測試顯示,材料還可反覆再生六次以上仍維持耐用強度,產品生命週期大大突破「一次性」。

另外,今年犀牛盾也推出的新一代的氣墊結構手機殼 AirX,同樣遵守單一材料規範,透過結構設計打造兼具韌性、耐用、便於回收的產品。由此可見,產品要做到高機能與循環利用,並不一定矛盾。

犀牛盾從材料學出發,實現全線手機殼產品皆採「單 1 材料」與模組化設計,大幅提升回收循環再生效率。
犀牛盾從材料學出發,實現全線手機殼產品皆採「單 1 材料」與模組化設計,大幅提升回收循環再生效率。
圖/ 犀牛盾

海上掃地機器人將出海試營運

在實現可循環材料的技術後,王靖夫很快意識到另一項挑戰其實更在上游——若塑膠源源不斷流入環境,再強的循環體系也只是疲於追趕。因此,三年前,犀牛盾再提出一個更艱鉅的任務:「能不能做到塑膠負排放?」也就是讓公司不僅不再製造新的塑膠,還能把已散落在環境中的塑膠撿回來、重新變成可用原料。

這個想法也促成犀牛盾啟動「淨海計畫」。身為材料學博士,王靖夫將塑膠問題拆為三類:已經流落環境、難以回收的「考古塑膠(Legacy Plastic)」;仍在使用、若無管理便會成為下一批廢棄物的「現在塑膠(Modern Plastic)」;以及未來希望能在自然環境中真正分解的「未來塑膠(Future Plastic)」。若要走向負排放,就必須對三個路徑同時提出技術與管理解方。

其中最棘手的是考古塑膠,尤其是海洋垃圾。傳統淨灘方式高度仰賴人力,成本極高,且難以形成可規模化的商業模式,因此無法提供可持續的海廢來源作為製造原料。為突破這項瓶頸,犀牛盾決定自己「下海」撿垃圾,發展PoC(概念驗證)項目,打造以 AI 作為核心的淨海系統。

王靖夫形容,就像是一台「海上的掃地機器人」。結合巡海無人機進行影像辨識、太陽能驅動的母船作為能源與運算平台,再由輕量子船前往定位點進行海廢收集:目的就是提升撿拾效率,同時也累積資料,為未來的規模化建立雛形。

從海洋到河川,探索更多可能

淨海計畫的下一步,不只是把「海上的掃地機器人」做出來,王靖夫說:「目標是在全球各地複製擴張規模化、讓撿起的回收塑膠真正的再生利用。」也就是說,海上平台終究要從單點示範,走向可標準化、在不同海域與國家部署的技術模組,持續穩定地把海廢帶回經濟體。

犀牛盾CircularBlue™海洋廢棄物過濾平台初號機將出海試營運,盼解決沿岸海洋廢棄物問題。
犀牛盾CircularBlue™海洋廢棄物過濾平台初號機將出海試營運,盼解決沿岸海洋廢棄物問題。
圖/ 犀牛盾

他進一步指出,「其實這套系統不限於海洋,也可以在河川上。畢竟很多海洋垃圾是從河流來的。」未來若能推進到河川與港灣,將塑膠在進海之前就攔截下來,不僅有助於減少海洋污染,回收後的材料也更乾淨、更適合再生,步步朝向終極願景——隨著時間推進,海中垃圾愈來愈少,被撿起、回收後再生的塑膠會越來越多。

「我們已經證明兩件事的可行性:一端是產品的循環設計,一端是 AI 賦能海廢清理的可能性。」王靖夫笑說,塑膠管理命題不只為自己和公司找到新的長期目標,也讓他順利度過中年危機。「選擇改變,留給下一代更好的未來。」他相信,即便是一家做手機殼的公司,也能創造超乎想像的正向改變。

AWS 2025 亞馬遜港都創新日,集結產業先行者分享創新經驗。
AWS 2025 亞馬遜港都創新日,集結產業先行者分享創新經驗。
圖/ Amazon Web Services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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