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下旬,全球關注的G20財經首長會議在柏林閉幕,由全球主要國家財經官員背書的G20公報確認了全球眾所矚目的美元趨勢:美國不但成功地抗拒歐洲與亞洲各國要求阻止美元續貶的呼聲,更將紓緩美國貿易失衡的壓力歸諸於亞洲新興國家。
美國財政部長斯諾更坦率要求中國加速金融改革,促使人民幣匯率更加彈性化。消息一出,11月22日週一台北匯市新台幣再升值1.25角,來到32.442兌一美元的價位;自9月初以來,不僅新台幣兌美元升值幅度已將近5%,韓圜的升值幅度更高達8%,日圓的幅度則為6%。
「最近包括新台幣在內的亞洲貨幣升值,只是一個大趨勢剛要開始的發展而已!」
專研國際經貿的台灣經濟研究院第二所所長龔明鑫斷言,美國的對外貿易赤字與政府財政赤字已沉痾多年,從去年開始,即便美國政府聲稱仍要維持強勢美元,但美元走貶的趨勢已相當清楚,美國長年不解決雙赤字問題,其間的缺口全靠對享有對美巨額貿易順差的亞洲國家買單(以貿易盈餘購買以美元計價的美國公債與國庫券),「美國是靠印鈔票來解決赤字,但印那麼多美元,長期來看價格還是會走貶。」
**美元貶值利於全球經濟?
**
「倘若發展沒有失控,在情況持續且可被管理的情況下,弱勢美元對全球經濟與金融市場是件好事,」摩根士丹利首席經濟學家羅奇(Stephen Roach)在11月19日一份給全球客戶的報告中指出,「美元的貶值」不是對當前全球經濟失衡(unbalance)的完全解藥,但卻是讓總值高達40兆美元的全球經濟體獲得重新平衡的的重要一步。羅奇認為,各國政府與金融當局只有兩個選擇,一是繼續否認這個轉折的發展趨勢、毫無準備地看著美元幣值崩盤(collapse),二是走在市場發展之前,有計畫地管理可能而來的測底(downside)走勢,「美元的回貶,對全球經濟應該是希望多於絕望。」
新台幣的升值因此勢不可擋。台經院龔明鑫判斷,新台幣的走勢將會跟隨其他亞洲貨幣的發展,尤其是韓圜與日圓。當日圓對美元升值,由於台、日之間的貿易金額龐大,台灣必須向日本採購許多產品,新台幣有不得不升值的壓力;但台灣與韓國在許多產業上呈現相互競爭態勢,新台幣即使升值,也要考慮與韓圜之間維持一定的合理區間,「最適當的狀態是新台幣對美元升值的幅度不超過韓圜,但又可以跟的上日圓的走勢,才能維持台灣的競爭力,」龔明鑫認為目前的升值態勢尚稱合理。
**人民幣短期內不會升值?
**
但隨著亞洲貨幣對美元相繼升值,幣值固定盯住美元的人民幣,便成為眾矢之的。龔明鑫進一步分析,由於亞洲國家對美出口其實具備高度競爭態勢,如果包括日、韓、台與東南亞各國在內的亞洲貨幣對美元升值,人民幣卻紋風不動,其他亞洲國家將因出口報價提高而吃不消,這會造成嚴重國際經貿問題,「日本其實對美國相當不滿,認為美元貶值多由日本買單,但人民幣不動,日本受傷相當嚴重,」但中國的金融體制仍相當不健全,人民幣在近期不可能會自由化兌換,然而全世界有許多熱錢湧入中國投機,加上享有龐大對美貿易順差,人民幣以固定匯率升值的壓力會越來越大,「中國人民銀行的升息,其實可以看成要人民幣升值的前兆訊號,」龔明鑫指出,但人民幣升值幅度是否能一步到位,考驗中國政府的智慧。
摩根士丹利董事謝國忠信誓旦旦認為,人民幣在短期內不會升值,但中國政府的升息動作會繼續,在中國經濟沒有成功降溫著陸之前,中國當局不會貿然採取任何貨幣升值的手段;由於全世界游資湧入中國,中國政府如果放手讓人民幣升值一小段,卻無法滿足市場預期,將會引來更多的熱錢,這會為已經過熱且許多部門都有產能過剩疑慮的中國經濟,帶來更大的風險。
但龔明鑫更擔心,如果人民幣不升值、或升值幅度不若亞洲其他國家,相較之下新台幣升值較大,將吸引更多熱錢擁進台灣,但結果卻是跑到中國投資,這對台灣的經濟發展不利。
**需要花更多錢消費度日?
**
更為強勢的新台幣,對台灣的經濟會有什麼影響?羅奇認為,在弱勢美元不可逆轉的情況下,過去以發展「對外貿易」作為經濟引擎的亞洲國家,必須改弦易轍:隨著亞洲各國幣值對美元升值,這些國家必須「鼓勵更多的國內消費,以國內需求取代對外貿易對經濟的貢獻」。
過去數十載以高儲蓄率和高貿易順差作為政策主軸的亞洲各國,將面臨劇烈調整,與亞洲貨幣升值同時到來的,是亞洲各國必須鼓勵更多的消費與降低儲蓄水位—亞洲不能再廉價地出口自身的儲蓄與資本讓美國揮霍,也必須改變「勤儉持家」的傳統經濟發展模式,而如何改變過去三四十年習以為常的思維,正是亞洲最大的挑戰。
美元落、亞元起,這不只是短暫時期的幣值變化而已,未來亞洲國家衡量財經政策,將不再只看吸引外來資本、提升貿易出口的成果。
在接下來的數十年,如何更進一步發展內需型態的國內產業、說服人民花更多的錢消費度日,並且不再視讓舉世讚嘆的高美元外匯存底為傲人的經濟成就(事實上,這是全球失衡的惡性循環源頭,也將隨著美元貶值成為台灣的負擔),將是台灣政府必須努力學習的新財經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