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年前我開了一間可說是台灣實況主與網紅直播先驅的公司,曾在Twitch等平台上拿過全球榜首,同時1萬8千人在線觀看,以當時的時空背景下來說誠屬不易。但由於缺乏公司管理經驗,被有案底的詐欺通緝犯勾引,最後公司被他以偽造有價證券等手法導致倒閉。
這件事對當時的員工都是一個難忘經驗,更是人生的巨大轉捩點:倒公司後我之所以繼續創業,並不是為了追求什麼夢想或與眾不同,而是龐大債務壓力迫使我不得不出來試試看,有人說從0到1是最難的,那我大概是從負的開始,而今天可能僥倖走到1吧?由於我只有倒公司的失敗經驗,所以從不敢自詡創業,只能說在暗無天日的夾縫中覓求一絲希望的亮光。
隔了那麼多年,最近終於一審判決,而我也清償了結前公司遺留的所有債務。由於我們算是台灣直播實況的先驅,所以或許許多朋友都認為我致力於意見領袖(KOL)和直播的發展;事實上正好相反,我這幾年實際能賺到錢的地方幾乎都是靠線下的實體活動、旅遊和相關衍生商品和服務上。
並非網紅實況不熱門,而是對於缺乏資金或負債如我的創業者而言,今天廣義的直播電競生態圈是進入門檻過高,有沒有其他的可能性呢?我認為台灣處在一個多層次的躁動島嶼上,不管是地理或是社會氛圍均是。地理上台灣經常遭遇颱風、地震,這些震動使人民存在著某種難知的深層不安;在社會上,如果觀察網路社群趨勢,則目前「能紅」大致座落於幾個區塊:其一是「對現狀困境的吶喊嘲諷」,另一則是「誇張的戲謔與苦中作樂」,可以在席捲全台的政治明星與惡搞時事中發現許多例證。
上述的「能紅」,不管訴諸於憤怒或歡笑,都寄託在「情緒的宣洩」:一種追求抒壓、帶有狂歡荒誕(carnivalesque)的短期刺激。一下憤怒於公理不彰,一下苦中作樂,在交互情緒中震盪,又共同聚焦於台灣的未來,而執著於如何賺到錢。「集體喪失作夢的熱情」或許是現今社會的隱憂,而集體失夢的結果必然是多層次的情緒發洩,故需要不斷地更換訴諸對象,結果紅的都不長久,很快就換一批。
網路資訊改變社交模式
在這過程中,我注意到所有的網路聲量或行為意見化到人際關係時,可以粗略地根據「親密性」和「匿名性」來區分四個象限。其中匿名性最低、親密度最高的是「家人」,而匿名性最高、親密性最低的則是「純粹的陌生人」。家人是你最熟悉的,而陌生人就是某位在路上擦肩而過或網路上的鄉民,他對你而言就是完全陌生的路人甲。但值得關注的是另外兩者,也就是匿名性、親密性均高的「熟悉的陌生人」和匿名性與親密性均低的「點頭之交」。前者指的是你並沒有在現實中真的認識他,但是你卻對他的一切瞭若指掌,例如對於某些明星或球員,你連他昨天吃什麼都一清二楚;相對的「點頭之交」則是如公司部門的某位主管,你在現實中認識他,見面也會打招呼,但你對他私底下的一切都不清楚,也不關心。
今天台灣任何網路或社會上的事件或爭議,其源頭、參與者、傳播者對你而言屬於那個象限?你可以反覆思考幾個不同案件,尤其是那些有利害關係或更疏遠的事件,並思考立場和評價。我認為網路社交的穿透碎片性同時解構、又強化了匿名性與親密性,而其中位於第一和第三象限的「熟悉的陌生人」和「點頭之交」的認知線特別容易混淆與產生衝突,經常需要被重新定義,但也代表其中有許多的交流橋樑和社群機會可以發展;更精確地說,當代電子社交網路具備一種把人單方向抽離時間和空間場域的游離性,故網路越普及便利、虛擬或線上內容越盛行,人們越需要情感的發洩寄託,而這種把「點頭之交」(實體/線下)和「熟悉陌生人」(虛擬/線上)之間重新互涉的過程,更可能是對抗流量價值稀釋化的解方。
受限於篇幅,最後以個人案例為結尾:我是一位沒有任何流量價值的中年胖宅男,和「會紅」可說是完全沾不上邊。但我會定期舉辦分享聚會,它無須需任何廣告與行銷投入,單純的聊天每次可以為我帶來6位數字的獲利,作為教書和公司外的收入。
如果沒有充沛的資金和技術,與其追求風口浪潮,或許也可以考慮回顧那些傳統且熟悉的事物,並以能夠重新喚醒或解釋當初熱情的想法來重新切入,找覓可以傾訴與發揮的情緒出口。
責任編輯:陳建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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