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16年3月的一個下午開始,當一個名叫AlphaGo(阿爾法狗)的圍棋電腦程序,在兩年裡,陸續戰勝韓國圍棋九段職業選手李世石,和當時世界圍棋排名第一的中國棋霸柯潔後,關於未來5年裡「人工智能技術無所不能」的炒作,便拉開了序幕。
當然,更直接的影響是,全權研發製作了AlphaGo的英國人工智能公司Deepmind,在僅被Google收購2年後,便譽滿天下。但誰也不會想到,Deepmind來勢迅猛的技術聲譽,又在未來極短的時間內,轉化成了外界對其始終不見商業化有效成果的質疑。
與大多數在2019年進入蕭條期和死前掙扎期的國內人工智能公司一樣,在更看中自由市場商業化落地的歐美,Deepmind從2016年~2019年共計虧損13.55億英鎊(這還不算上收購的6億美元,還免除了2019年15億美元債務),約合人民幣118.5億元(18.38億美元)。
很顯然,虧損總額高達40億美元(約台幣1109億元),讓Google受到了華爾街的指責。但是,根據昨天Deepmind在英國政府機構Companies House上的最新賬目顯示,2020年,這家全球人工智能研發能力最強的企業之一,2020年同比增長率超過300%,達到8.26億英鎊的高收入,終於抹掉了7.8億左右的支出,實現5年來的首次盈利。
但這並不能夠證明Deepmind的商業化模式完全步入正軌。
實際上,從2014年被谷歌以6億美元收購以後,Deepmind作為一家私營商業組織(英國法律有規定,任何年收入超過1020萬英鎊,資產超過510萬英鎊,僱員超過50名的私營公司都必須向政府披露財務狀況),其絕大部分收入仍然來自Google母公司Alphabet給予的訂單。
換句話說,它幾乎是靠Alphabet的哺育,而非外界客戶而生存,商業模式被稱為研發服務。而Deepmind此次並沒有解釋2020年收入增幅如此迅速的原因。
我們只是了解到,Deepmind除了依靠一直以來向Google、Youtube出售軟件,為後者的數據中心做節能優化,提高安卓設備的電池壽命外,又增加了Google地圖的合作項目——提高地圖裡「到達預測時間」的精確度,優化Google語音虛擬助手。很明顯,這些項目訂單金額並沒有一個非常明確的公開付費標準。
也有分析師指出,此次的巨額收入可能要歸功於「創造性的會計形式」,但Deepmind並未對此做任何置評。另外我們需要注意的一點是,Deepmind每年高達幾億英鎊的巨額支出,其中包括員工的薪資、旅行、辦公硬件以及軟件。
「Deepmind最值錢的便是一群頂級科學家的大腦」,一位熟悉Deepmind的消息人士告訴虎嗅,在它全球近千名員工裡,很多人的工資可以達到七位數。「對於研究他們絕不會吝嗇,這裡是科學家的天堂。」然而,一家以盈利為目的的商業組織,成於研究,也必將受制於研究。
沒有頭緒的商業發展軌道
Deepmind在人工智能研究領域,特別是針對「深度學習」與「強化學習」這兩個重要技術分支研究方面做出的貢獻,就像今年7月Deepmind利用人工智能技術在生化科學領域取得的巨大突破——為35萬種蛋白質(包括人類製造的每一種蛋白質)提供了3D結構,這對醫學和藥物設計大有裨益。
這個成績涉及到困擾了生物學家半個世紀的「蛋白質折疊問題」——1972年,在接受諾貝爾化學獎的演講中,克里斯蒂安·安芬森做出了一個歷史性預測:然而,雖然如今測定任何特定酶的確切化學成分都不算太難,但要確定它的三維形狀,可能需要數年的生化實驗。而Deepmind的技術,則大大加快了生化學家們破解這一難題的速度。
因此,當他們公佈自己的人工智能模型AlphaFold通過蛋白質數據庫的數據訓練,已經預測出蛋白質3D形狀時,這個系統不僅被紐約時報、福布斯等雜誌稱為一流的科學成就,還被看作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
當然,雖然行業人士認為有朝一日Deepmind科學家有可能獲得諾貝爾獎。但就像大部分諾貝爾獎獲得者一樣,這只是一種開創性的基本見解。而將基本見解轉化為現實世界中創造商業與社會價值的產品,還需要幾十年的時間。
因此,短期來看,我們有權利向Deepmind提出質疑:是否思考過3~5年內有效的商業化路徑?Google是如何看待它持續的研究貢獻和與之不匹配的商業貢獻?
實際上,早在2017年,Deepmind執行長哈薩比斯帶領技術團隊來到中國烏鎮對戰中國圍棋國手們時,我們有幸在現場親眼見證了歷史。而Google當時,就曾明確提及了關於強化深度學習的兩個技術應用方向——一個是對戰式的遊戲設計;而另一個,則是醫療領域的特定疾病預測與篩檢。
但由於當時大眾未受到技術啟蒙,人工智能本身還在散發著巨大的輿論威力。Wired曾披露,Deepmind開發的參與《星際爭霸》遊戲的AI選手,能力非常有限。如果說在一張地圖上啟用某單一角色,它的效果可能會比人類好。但在不同地圖上啟用不同角色,效果就會差很多。
如果要切換角色,你需要從頭訓練系統。「在某種程度上,深度強化學習有點像是死記硬背記憶法,使用它的系統能產生很棒的結果,但他們對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只有一個膚淺理解。因此,體系缺乏靈活性,無法在世界發生變化時進行補償,有時甚至是微小變化都無法應對。」
而這樣的結果,也同樣阻礙了他們的醫療實際應用進程。在2019年8月,Deepmind曾經在《自然》雜誌上發表了一篇論文,聲稱自己在疾病預測方面取得重大突破——人工智能能夠在急性腎損傷(AKI)發生兩天前做出預測。
但實際情況是,它沒有任何實操性預測。公司只是獲得了一個相關的病人數據集,使用神經網絡找出了AKI與病人之間的模式。此外,這種預測模式只在某些時候起作用,總體準確率為55.8% ,預測越早,準確率越低。
更重要的一點是,這項研究幾乎完全針對男性,更確切地說,是一組90%以上為男性的退伍軍人數據。這對於具有數據偏見和歧視性的人工智能來說,很明顯存在極大漏洞。當然,由於醫療數據必然會涉及到病人隱私,2017年,英國的數據監管機構曾裁定,DeepMind 在幾個主要方面侵犯了病人的權利。
以上便是Deepmind在醫療健康領域奮戰至少5年,卻不見成效的緣由。當然,運行極其隱蔽、規整且很有自己一套作風的英國國家醫療體系,也是技術公司難以撼動的客觀因素之一。
總的來說,2016~2017年大部分人工智能公司之所以最喜歡用遊戲來搞噱頭,是因為遊戲是有嚴格邊界設定的;而現實世界中,卻少有存在明確邊界的問題。
Google保持沉默,但行動告訴了我們結果
站在市值破兆,每年收入高達千億美元的Google角度,每年撥出5億美元並不是一個巨大的賭注。譬如,於今年1月正式被Google關停的互聯網氣球項目Google Loon,曾在2011年成立時發出「讓全球最貧窮偏遠的最後10億人用上互聯網」的壯志豪言。然而,他們在2016年時就已被大幅削減開支,最終沒能挺過疫情肆虐,收入來源歸零的2020年。
對了,2017年Loon項目組穿著卡通鯊魚拖鞋的谷歌工程師們,也曾表示機器學習幫了他們一個大忙——系統可以根據風向來操控氣球移動的角度,讓它們能夠在某一地區小範圍盤旋。
Loon並不是特別的,Google每年虧損幾十億美元的登月業務Other bets,每年都會有很多創新項目或無疾而終,或被CFO和投資者殺人般的眼神不斷凌遲。特別是在Google去年開除人工智能倫理研究員後,大眾對Google這家商業組織的質疑和道德批判,達到了歷史的最巔峰狀態。
值得注意的是,華爾街日報曾在今年5月爆料,Deepmind多年來一直在與母公司Alphabet談判,希望獲得更多自主權,特別是重新建立一套非盈利組織使用的法律架構,這一說法並非沒有緣由。
譬如,2020年在美國Darpa(國防高級研究計劃局)的一次演示中,一架AI控制的F16戰鬥機輕鬆擊敗了一名人類飛行員。而這家軍用技術公司採用的強化學習算法靈感,便來自於Deepmind。
而在2020年12月,美國空軍利用人工智能程序控制了一架U-2間諜飛機上的雷達系統,靈感也來自於DeepMind。這一算法通過數千次模擬任務學會瞭如何引導雷達,以便識別地面上的敵方導彈系統,這在實際任務中對防禦至關重要。
因此,我們不難發現,這家早在2015年便發表公開聲明,敦促世界各國政府禁止研發致命性人工智能武器的公司,堅持基礎研究和無歧視、道德感更強的崇高願望,與「不得不尋找商業化路徑,靠Alphabet續命才得以繼續研究工作」之間的矛盾。
但Deepmind最終在「爭取更多獨立權「的談判中失敗了。哈薩比斯親自將這個結果在今年4月告訴了員工們。而外媒對此結果並不驚訝,甚至觀點大體一致:「Alphabet如何會放棄一個輸血超過數十億美元,並且將全球最聰明的人掌握在自己手裡的機會呢?」
我還記得,2017年,在烏鎮AlphaGo的結束致辭上,氣氛其實有點壓抑。哈薩比斯說了很少的話,他一直用一種很慈祥的目光望著流淚的柯潔,並擁抱了他。但對於人工智能的能力邊界,目光卻溫和而堅定:「我也不清楚人工智能會走向何方,但它的強大會超乎想像。人類科學家不可能在所有數據中正確導航並找到洞察力。我們需要機器學習和人工智能幫我們在這些領域找到突破。但所有的技術本質上都是中性的,它們可以用於好的或壞的方面,所以,我們必須確保它被負責任地使用。」
祝福Deepmind。細微且長期的影響終會迎來變革性的一天。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虎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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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吳佩臻、錢玉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