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仍然認為鴻海只是一個系統組裝廠,今天我想向你們展示為何這種看法並不完整,為何垂直整合實際上是鴻海的隱藏優勢。」今年11月在鴻海科技日的舞台上,董事長劉揚偉站在鎂光燈中,用英文對著世界喊出這份宣言。
同一天,他們公布了和OpenAI的重磅合作,將攜手定義次世代資料中心架構,加上鴻海過去半年的野心布局,似乎都圍繞著「垂直整合」四個字,包含與東元電機(TECO)換股結盟、與軟銀(SoftBank)合資美國新廠,都在一步步吞下被稱為L12(整座資料中心)的兆元市場。
這家代工龍頭看準了客戶在AI時代「有機器、沒機房」的速度焦慮,決定從幕後走到台前,做模組化資料中心生意,等於把裝機器的房子、水電、冷氣全部包辦,從「製造業」跨界殺入「科技服務業」。
鴻海為何非吞下L12不可?
為什麼鴻海非得跳下來做這種傳統認為是「土木機電」的生意?「模組化資料中心的毛利率,應該會大於我們現在的毛利率,」劉揚偉在第三季法說會上直言。鴻海今年前三季AI伺服器營收已提前突破兆元大關,但市場變動之快,單純的硬體組裝(L10/L11)終將面臨紅海競爭,鴻海已經開始為未來需求布局。
一名熟悉鴻海的業界人士指出,「鴻海現在從L1(晶片模組)到L12(整座資料中心)都可以做,這方面在業界是做得最好的,甚至可以說看不到車尾燈(遙遙領先)。」
他指出,鴻海真正的護城河,在於獨特的JDM(Joint Design Manufacturer,共同設計製造)軟實力。不同於其他競爭對手習慣等規格,鴻海因為長期服務像 蘋果這樣有「控制狂」傾向的客戶,非常願意在產品開發前期(NPI)就投入資源與客戶共同設計,「這也是大家很難追上鴻海的地方。」
有了這份底氣,鴻海在近半年間,為模組化資料中心射出了三支箭,分別補足了 規格 、 工程 與 基地 這三塊拼圖。
第一塊拼圖:東元電機!把「機櫃外」技術納入囊中
鴻海的第一塊拼圖是東元電機,今年7月30日,鴻海與東元電機(TECO)召開重訊記者會,宣布透過「換股」建立策略聯盟,鴻海將持有東元約10%股權 。
當時重訊一發,各界多以為雙方是為了電動車結盟,殊不知鴻海真正的目標是資料中心市場,「這是一場情投意合、水到渠成的合作,」鴻海發言人巫俊毅在記者會當天如此形容。東元發言人簡世雄補充,這次合作是「雙方強項的結合」。鴻海在國際ICT產業的影響力高,有助於開拓全球市場,而東元則具備機電整合與能源工程能力,「以東元過去承接的案子來看,能節省30%以上工程時間。」
「看到這場合作時,我心想,終於出現了!」陳奕伶分析,台灣電子業者雖然掌握了全球9成的AI伺服器製造能力(L10),也具備機櫃組裝實力(L11),但大多缺了「機房」這一塊,鴻海雖然有液冷技術,但像是柴油發電機、重電設備、氫燃料電池等涉及建築與能源的硬體,並非電子業專長,而這正是東元沉浸數十年的強項 。
陳奕伶用了一個生動的比喻:「這就像裝潢房子,如果你是統包(總大包商),就能把所有工班的利潤控制在自己手上;反之,若你發包給別人,利潤就被分食了。」 鴻海找上東元,就是要成為AI資料中心界的總大包商,將原本散落在外的機電工程利潤全部收歸囊中。
尤其在AI時代,傳統資料中心單一機櫃耗電量僅約8kW,但NVIDIA GB200 NVL72單櫃耗電量飆升至136kW,暴增近17倍,這種等級的「熱暴力」,讓傳統機電設備難以招架,需要特殊的配電與冷卻設計。
除了抗熱,還有傳輸。東元電機能源產品事業部代理部長陳建廷在受訪時透露,他們是亞洲唯二獲得頂級客戶授權的合格安裝商,能處理高達13,000芯的光纖熔接,而一般廠商僅能處理48或96芯,技術層級天差地遠,「這也是為什麼當客戶要到海外擴點時,往往指定要帶著東元走。」
最後,最關鍵的是「速度」。陳建廷指出,傳統資料中心蓋法要18到24個月,根本跟不上晶片一年一代的迭代速度。雙方的合作是要將資料中心變成像「樂高積木」一樣的標準品,在工廠預先組裝測試(Pre-fabrication),運到現場隨插即用,將工期極限壓縮至9個月 。
第二塊拼圖:軟銀集團!突破「美國製造」的落地瓶頸
有了能夠快速拼裝的「樂高積木」技術,下一步是解決「在哪裡蓋」的難題。
今年8月,鴻海董事長劉揚偉證實將與軟銀(SoftBank)在美國俄亥俄州(Ohio)合資成立新公司,雙方各持股50%,聯手生產AI伺服器和模組化資料中心,由軟銀出地、出資(持有廠房與建物),解決土地問題,鴻海則負責最擅長的設備設計與製造。
為什麼非得在美國設廠?除了「Local for Local(在地製造)」的趨勢外,陳奕伶點出了一個殘酷的現實:美國在地重電供應鏈的效率極低,「美國建商告訴我,在當地訂一台發電機,可能要等半年到一年才會出貨。」這種「佛系」的生產速度,是分秒必爭的AI競賽中最大路障。
在當地設廠的策略,就能將台灣供應鏈的效率帶入美國,同時利用模組化技術破解當地的建設瓶頸。
更重要的是,這座俄州廠被視為鴻海打入軟銀主導的「星際之門」計畫關鍵。陳奕伶分析,AWS或微軟這些傳統CSP(雲端服務供應商)的供應鏈早已固化,很難切入;但像「星際之門」或國家級的主權AI(Sovereign AI),是手握大筆資金的「新錢(New Money)」。這群新客戶沒有既定的供應鏈包袱,且需求急迫,這才是鴻海與軟銀期待能搶攻的重要藍海。
第三塊拼圖:OpenAI!從「代工」晉升「規格制定者」
近期最後一塊、也是最重磅的拼圖,在11月鴻海科技日壓軸登場。鴻海宣佈與OpenAI攜手,共同開發下世代AI伺服器與資料中心架構。
劉揚偉分享,這場布局的起點,源於OpenAI這個「最大使用者」的痛苦。OpenAI執行長奧特曼(Sam Altman)親自造訪鴻海,提到他們現有的資料中心架構根本跟不上AI的發展,在訓練大模型時,常因電力或散熱設備不穩而導致系統當機,訓練週期被迫中斷。
雙方一拍即合,會議後一個月就火速簽下MOU,接著就是鴻海科技日的重磅宣布,奧特曼在致詞影片中指出:「如果沒有劉董事長的遠見,這個合作不可能實現。」
這步棋的戰略意義在於,鴻海不再是被動等圖紙的代工廠,而是直接參與了規格制定。OpenAI的目標是「每周1GW」的瘋狂建置速度,相當於親自為鴻海的模組化製造能力背書,而透過JDM模式,鴻海從源頭就綁定了下個世代的AI基礎設施規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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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這三塊拼圖,鴻海初步完成了工程實力(東元)、生產基地(軟銀)到頂層規格(OpenAI)的垂直整合。
而劉揚偉已公開喊話,預期2026年鴻海在AI伺服器市場的市占率將突破4成,在AI淘金熱中,鴻海用這三場結盟準備從「硬體製造商」升級為「服務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