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於11月9日凌晨,以過半選舉人票當選美國總統(註:川普得票率低於希拉蕊),教所有媒體與統計專家跌破眼鏡。
當天晚上,反川普大遊行橫掃美國全國各大城市。千人以上規模遊行在紐約、舊金山、芝加哥、洛杉磯、聖地牙哥、華盛頓特區、費城、波特蘭、西雅圖、拉斯維加斯、鳳凰城、休士頓等38個美國城市爆發。而加州則是爆出獨立建國運動,可見全美國的選後憤慨激情不減反升。
許多美國民眾恐懼的是川普的種族歧視言論、藐視女性言論以及反貿易言論等,最終將引起憲政危機並引導美國走入更多不要的世界政治糾紛和戰火。
事實上,美國是一個憲政相當成熟的國家,其三權分立、聯邦地方分治制度提供各層級政治、經濟和社會環境一定的防火機制,短期間變天其實不太可能。
聯邦地方分治制度的緣由請看:為什麼政治素人川普會從共和黨出線?跟美國柔性政黨制度大有關
在深入討論之前,我們對於川普勝利有幾個基本觀念必須釐清:
川普勝選關鍵1:兩大黨板塊作用,忽略第三候選人
首先,川普這次勝利並不是真正的任何選區的地動山搖,而是有一定慣性的共和黨與民主黨板塊作用。
若拿今年美國總統大選結果,與2012年、2008年、2004年相比,你會發現其實最重要的搖擺州(Swing State),歷年來都是俄亥俄州(Ohio)、賓州(Pennsylvania)和佛州(Florida),其分別為美國人口第七大、第六大與第三大州。
而區域性即使深入了解地方,即使這次川普勝利的搖擺州如賓州、密西根、俄亥俄等,其主要城市投給希拉蕊的比例仍高達六成。許多評論家過度關注選民分布,卻多忽視了第三方候選人蓋瑞強森(Gary Johnson)的票源。
雖然蓋瑞強森的自由意志主義(Libertarian)理論上是極右派,跟左派的社會自由主義完全相反,但是由於這次桑德斯(Bernard Sanders)作用後,許多旗下選民在初選落敗後憤怒之餘選擇第三方候選人來「報復」民主黨,使得這次蓋瑞強森得票率從2012年平均不到1.5%,到今年得票率平均3%以上。
自由意志黨(Libertarian Party)的蓋瑞強森平常連自稱自由意志的右派選民(如彼得提爾)都興趣缺缺,這次卻爆紅,可見這次分化票源的作用非同小可。
試想,如果這次大部分選區結果跟過去12年的美國總統大選選區結果差異不大, 為何美國統計專家的預測(希拉蕊勝利)幾乎一致錯誤?
如果說是選民區塊地動山搖不太可能(因為統計專家用的也是多次民調結果),要說選民臨時跳票投川普也不太可能,因為希拉蕊總得票數還是贏了,而且選舉離場民調顯示,大部分希拉蕊與川普的選民早就已經決定票要投給誰了。
真正合理的結論是,許多中間選民跳票,把票投給第三方的蓋瑞強森(離場民調亦證實這點),這也是唯一無法事先預測的結果。 (註:美國總統過去大選民調結果幾乎沒有錯過)
川普勝選關鍵2:受教程度低的白人與非白人之角力戰
第二,許多政治評論家都錯誤地將川普的勝利歸咎於民主黨過度忽略城市菁英外的美國人。
根據離場民調,這假設完全不攻自破。民調數據顯示,最貧窮的美國人多把票投給希拉蕊,直有收入相當於美國收入中間值(約五萬美金)的中產階級以上,兩方才勢均力敵。
而若參考學歷與人種,擁有大學以上學歷的非白人高達七成投給希拉蕊,而擁有大學學歷以上的白人則僅有45%投給希拉蕊)、49%投給了川普,差距才變小。
但是若觀察沒有大學學歷以下的美國人(註:美國沒有大學專科學歷之人口近七成),則白人有67%投給川普、而非白人則有75%投給希拉蕊。
這告訴我們,川普勝選並不是菁英與基層人民之爭,而主要是受教程度低的白人與非白人的角力賽。
事實上,美國並不是城市外才有窮人。美國經歷過兩次大遷徙(第一次在內戰後、第二次在人權運動後),造成許多白人遷出城市,城市內經濟蕭條之餘產生了許多貧民窟(Ghettos)。
美國各大城市都有大量的貧窮人口,只是這些貧窮人口以黑人與拉丁裔(Latinos)為主;而美國中西部與南方的郊外貧窮人口則是八成以上都是白人,許多州的白人比例更高達九成。
兩方貧困人口皆遭遇同樣的全球化、產業自動化危機,但是兩方選擇接受的政治訊息卻有天壤之別。
因此,用菁英與基層之爭去簡化美國選舉的選民板塊,恐怕是沒有真正了解美國的城市與鄉村各自的政治與社會問題。
川普勝選關鍵3:傳統共和黨勢力支持
第三,川普這次背後的支持者並不是草根運動者,而是傳統的共和黨勢力。傳統共和黨勢力,除了上述的城市外貧窮、低受教程度之白人族群以外,更有大批的老派資方在背後撐腰。
像是鼎鼎大名的科氏兄弟(Koch Brothers)、金融界巨擘如高盛、摩根史坦利,軍火商與航太科技公司如洛奇馬汀與波音、能源巨擘如Exxon Mobil、傳統家用產品業如3M、傳媒巨擘如新聞集團(News Corp)、博弈事業如Sands等,都是共和黨的幕後推手。
由此可見,相對於民主黨的選民分布,共和黨選民的貧富差距懸殊,除了清寒與部分中產階級外,就是極富階級。
而要了解川普與共和黨政治,你必須要了解雷根的狗哨政治(Dog-whistle Politics)與下滲經濟學(Trickle-down Economics)。
整體而言,雷根當時的共和黨策略是,用少數民族占用國家社會福利資源為由,煽動中產階級與清寒白人選民去鬥爭少數人種,並以此取得縮編聯邦社會福利的民意基礎。
縮編聯邦政府預算後,便會推動減稅法案來降低富人的資本利得稅,並對外宣稱富人節稅後便有錢進行投資、創造工作。
美國許多歷史學者常以狗哨政治來探討雷根如何煽動種族對立,誘使白人選民廢除對中產階級與清寒戶有利的社會福利。
而自此,共和黨的選民分布與政策方向並沒有改變太多,每逢共和黨總統當選(如老布希與小布希),便會推動減稅法案。 川普的模式如出一轍,其在煽動種族對立之餘,也不忘了對外宣稱自己會推動富人減稅來創造投資與就業。
接下來,讓我們來討論到底川普上任後的美國,可能會有什麼樣的面貌。
川普的美國面向1:科技業與經濟
美國科技業是出了名的左派,美國科技富豪勢力如比爾蓋茲、佐克伯、惠普基金會都是美國左派的重要金主。當川普勝選,科技業自然一片譁然,更有許多人擔憂川普選前的言論會對美國科技業的外國人才、公司與經濟產生負面影響。
然而,若深入了解美國科技大老如馬斯克、比爾蓋茲、佐克伯、施密特即使有任何個人政治傾向,仍是將政治獻金打散分給民主與共和兩黨。而其他一些科技業領袖除了少數左傾或右傾,其他也都常常將政治獻金均分。
科技新富及傳統財團的政治傾向分析請見:除了提爾大力支持川普之外,美國科技業普遍左傾
有點生意頭腦的朋友應該都了解,即便科技大老許多都有強烈左派作風,他們很聰明地為自己的商業和政治影響力打了很多預防針。因此,不管是誰勝選,華盛頓特區都有國會議員為這些科技業大老與其底下公司喉舌。
許多恐懼川普對科技業衝擊的朋友都忘記了,科技業主要的相關法規掌握在立法機構(美國國會與地方立法院)以及司法機構(美國高等法院與地方法院)手上。(註:由於美國是海洋法系,法院判決會產生判例法)。而且美國聯邦政府難以干預州內內政,行政問題最後面對的是加州政府與其他州政府,而非聯邦政府。
而說到稅制,共和黨從雷根開始,就常常祭出節稅方案,尤其是富人喜愛的資本利得稅方案。原因在於共和黨許多右派黨員的古典自由主義與下滲經濟學立場,主張富人節稅就會增加投資,間接創造就業(當然,事實上富人節稅以後就會把錢藏到國外去避稅)。
如之前的小布希執政時就推動了大量的所得與利得節稅法案,此舉雖然造成聯邦赤字大增,卻因為稅制鼓勵長期資產投資,而增加了天使投資人與創投基金的投資意願。
科技領域真正會受到衝擊的產業,可能是目前仰賴聯邦補助較多的再生能源、電動汽車等。
由於美國油業、煤礦都是共和黨的大金主,依過去政治酬庸慣例,川普政府與共和黨掌握的國會應該會重新開啟Keystone XL油管案,並通過更多美國傳統石化能源的補助,此舉也有可能直接打擊美國再生能源產業。
至於移民政策,並沒有很大的政治誘因,主要是用來在政治上粉飾太平之用,安撫美國製造帶與聖經帶的低收入白裔選民,也刻意取消或減少美國工作簽證及綠卡的名額。
川普的美國面向2:歐巴馬健保
歐巴馬健保確切應該稱為「可負擔健保法案」(Affordable Care Act,ACA),以避免讀者誤會其與台灣的全民健保有任何相似之處。共和黨在歐巴馬執政時期與選前都表示,有朝一日將會廢除ACA。
事實上,ACA真正被廢除的機率並不大,而原因有三:
第一,美國六成以上人口的健保是公司健保(個人部分給付)的,除此之外,有些人則擁有聯邦政府提供給清寒戶(Medicaid)與年長者(Medicare)的免費健保。
ACA本意在於讓公司健保或聯邦健保的個人與家庭,可以透過線上市集去購買適合自己的健保。ACA也建議各州擴大清寒戶健保清寒戶的納保資格。
試想,若ACA服務的對象多半是沒有全職工作的人與清寒戶,這是不代表ACA的服務對象其實與共和黨的窮困白人選民有很大的重疊嗎?
光從這點看來,嘴巴上不說,但是廢除ACA不但對共和黨沒有政治利益,更可能引發選民反彈,可謂吃力不討好。
第二,ACA經過媒體炒作,感覺像是美國很重要的法案。事實上,ACA線上市集使用者約1,230多萬人,連美國的5%人口都不到。跟六成一般工作人口擁有的公司健保相比,ACA市集的使用族群其實很小,不值得共和黨議員和川普總統去賭上自己的政治籌碼。
第三,ACA當初通過國會時,共和黨政客仍不滿,堅持上訴至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因此最高法院判決ACA合法、無違憲,隨後憤怒的共和黨議員也上演2013年的美國聯邦政府停擺事件。
而由於美國的判例法,聯邦最高法院判決對於往後的任何類似訴訟案有絕對的法律效力。除非有人再一路從地方法院上訴至聯邦高等法院並申請釋憲,才有可能由最高法院重新判決ACA違憲;否則,共和黨必須透過國會推動新法案廢除ACA,兩者都是大工程。
而由於上述二原因,共和黨政客不可能會浪費政治成本去廢除ACA。
不但廢除ACA跟川普總統沒有重大的關係,當川普上任後,應該會想辦法息事寧人。
或許很多人會問:那當初為什麼共和黨要為了ACA不惜上訴最高法院、不惜關閉聯邦政府?
答案很簡單:沒甚麼特別原因,就是因為總統是歐巴馬。
川普勝選後,許多共和黨議員紛紛疾呼要廢除ACA。事實上,廢除ACA只是政治語言,只是試圖打民主黨落水狗來增加自己在保守選民之間的聲望。事實上,即使共和黨名義上廢除ACA,事實上只是借屍還魂,否則他們必將成為2千2百多萬美國選民的敵人,危及2018年美國期中州長與國會選舉和2020年的總統大選。
如何收割政治利益,同時又不傷害受益於ACA的美國選民,將是共和黨內部協商的第一難題。
川普的美國面向3:同性戀婚姻
川普曾提到要廢除婚姻平權條款,但事實上,這以他一位美國總統的權限,幾乎是不可能達成的。
先前討論過,美國有判例法,因此當聯邦最高法院做出婚姻平等無違憲之判決,除非有人上訴至最高法院申請釋憲,才有可能改寫判例法。
以邏輯來說,這做法根本說不過去。同性戀婚姻的問題裡,同性戀通常是受害者,因此當法院判決被告無罪,若上訴至最高法院,那也是為同性戀婚姻爭取權利啊。
因此,必須要有人成為同性戀婚姻的受害者,發生這種情況,才有可能上訴到高等法院來剝奪婚姻平權。你能想像這種情況嗎?這種情況可能連我們都想像不到,更不可能發生。
事實上,共和黨雖為保守派,其黨內多數政客對於婚姻平權立場的多為中立,只有少數政客如山托潤(Rick Santorum)、哈克比(Mike Huckabee)等宗教意識型態濃厚的激進派政客強力推動禁止同性戀婚姻。
共和黨多數政客不會因為這些少數政客而去耗費政治資本推動這種反人權法案。就連有宗教色彩、保守派的小布希總統任內,都說服共和黨不去推動反人權的相關法案。
而川普呢?
川普看似瘋狂,實際上卻是不折不扣的商人。其生於、長於紐約市,壓根兒沒有宗教保守派色彩。
事實上,1987年前川普是民主黨員,當時的他反對槍枝、支持增加富人稅制,連受訪的川普支持者都分不清楚到底他是川普還是桑德斯。
川普在1987年至1999年間跳槽至共和黨,在2001年又跳回民主黨,直到2012年才又跳至共和黨。如此跳來跳去,可見川普個人並沒有一定的政治立場,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川普在乎個人的商業利益。若沒有商業與政治利益,川普不會沒事去打壓同性戀,因為他一點兒也不在乎廢除婚姻平權一事。
川普的美國面向4:執法問題
川普曾討論過美國的反恐以及治安問題。事實上,美國聯邦政府只管軍事與國安,並不掌管國內治安。美國沒有聯邦警力,只有1.8萬個獨立的州級、市級與區級警政單位。
因此,在治安上,川普除了公開發言哈拉以外,並沒有實際權力。若要介入調查地方警政單位,還得先通過當地的警政監察單位(Inspector Office),基本上聯邦政府不會沒事找事做。
至於國土安全與反恐問題,則是由聯邦國土安全部、中情局、聯邦法務部下各單位(如調查局FBI、軍火菸草管制局ATF等)合作管理,而這體系有多名資深人士領導,很難預見川普隨意改變美國現有的國土安全與反恐政策。
因此,川普在治安與國土安全上的政見,基本上只是口號而已,並沒有實質意義。
川普的美國面向5:驅逐非法移民
美國預估有一千萬到三千萬名非法移民,可能比台灣的人口還多。非法移民可以申請美國社會保險號碼(Social Security Number,相當於美國的身分證字號),用此號碼可以申請駕照、入校就讀、使用各種公共資源。
由於美國國土龐大、人口眾多,而聯邦又與地方分治,因此地方會與聯邦一起深入調查社會保險號碼的用戶是否為非法移民的機會少之又少(也不符合效益)。
歐巴馬之前的小布希總統也是支持驅逐非法移民的保守派總統,連小布希任內都沒有達成,這個政見在川普任內可預期也會跳票。
川普政府真正讓人擔憂之處
基本上,川普選前的言論,幾乎沒有幾樣是真的能夠實施的政見,說穿了,他本人根本也不在乎這些政見。
川普政府真正讓人擔憂之處,其實不是川普本人,而是共和黨的一慣政策取向。
擔憂1:發動戰爭
首先,上面提過共和黨喜歡幫富人減稅,但同時,由於軍火商多為共和黨支持者,共和黨任內更喜歡發動戰爭。
這完全是意料中的事情,川普勝選後三天,美國國防相關的公司股票狂漲,例如,洛奇馬汀選後大漲8%、雷神工業大漲8.8%、通用動力大漲10%、諾斯洛普·格拉曼大漲7.7%、波音大漲4.2%,同期紐約綜合指數只漲了1.1%、道瓊指數2.8%、那斯達克0.8%、S&P 1.1%。
若比較美國前幾任總統,共和黨的老布希發動了第一次波灣戰爭,再交棒給民主黨的柯林頓之前,又將美國捲入惡名昭彰的黑鷹計劃(Black Hawk Down)。
柯林頓任內並沒有重大戰爭,直到共和黨的小布希上任,又發動了第二次波灣戰爭,這場戰爭打了十五年還沒打完,至今已經造成將近七千美國人喪生。
直到民主黨歐巴馬接棒後,才慢慢從伊拉克與阿富汗撤軍,並且將戰爭從傳統戰爭(正規軍隊進駐)轉為非傳統戰爭(善用特種部隊、情報與精準空中武力與無人機),將原本小布希派遣的將近20萬軍人縮減至不到1萬2千人。
由於一方面大幅減稅、另一方面又發動了大規模戰爭,在老布希任內與小布希任內,美國聯邦政府赤字遽增,直到柯林頓與歐巴馬分別接手後才逐步減少(柯林頓任內甚至有預算盈餘)。
如今共和黨完全執政,依照其背後的軍火商利益以及財團利益,很有可能又會故技重施,一面發動戰爭,另一方面節稅,造成美國捲入戰火後產生巨額財政赤字。
擔憂2:用軍事影響力推動外交,也許利於台灣
第二,美國右派與左派的國際政治立場有極大的差異。在國際上,美國右派多為鷹派,出發點多為保護美國利益不被挑戰,因此對於在經濟上與軍事上與美國競爭的大國,都會抱持更深的敵意。
因此,以亞太地區而言,右派的立場多是圍堵中國與俄國為主。川普任內若與俄國交好,即是聯合俄國圍堵中國之意。相對於美國左派的(相對鴿派)外交政策,川普政府應該會利用更強大的軍事影響力來推動外交。
選前川普雖大聲嚷嚷要退出北約並從亞太地區撤軍,身為共和黨總統,川普為了顧及共和黨背後的利益,選後馬上宣布重回亞洲,鞏固南韓的軍事聯盟。
因此,我們可預期川普政府與先前共和黨政府一般,將會增加在亞洲的軍事部屬(尤其是與安倍晉三)來封鎖中國。
對於台灣而言,共和黨完全執政可望強化第一島鏈聯盟,純粹從台灣外交角度看來是件好事(甚至有機會向美國購買新武器)。
但是對於美國人而言,歐巴馬這幾年不論在於利比亞內戰、烏克蘭內戰、敘利亞內戰等戰事都保持被動姿態,多用外交來取代軍事行動。若談及軍事行動,也以軍事訓練合作、空襲支援別國軍隊,來取代正面參與軍事衝突。未來四年,川普政府很有可能會有大幅轉變。
擔憂3:破壞中東的政治平衡
第三,美國人該擔憂的是川普政府極有可能會破壞現有的中東政治平衡。
過去數十年,由於猶太人在美國政治中有重大影響力,以色列一直被列為美國重要盟友之一。由於美國過去的石油需求,因此與石油輸出組織(OPEC)的巨頭沙烏地阿拉伯交往甚密。
中東情勢的緊張壓力來自於猶太人、遜尼派回教徒與什葉派回教徒三大勢力之間的仇恨。
由於美國過去與以色列以及沙烏地阿拉伯(遜尼派政權)的交情,因此在中東事務上,對什葉派政權如伊朗、伊拉克和敘利亞極不友善,甚至充當遜尼派打手協助其攻打什葉派政權國家。
然而,這一切在911事件後開始生變。波灣地區富裕的遜尼派國家如沙烏地、卡達、阿聯,皆為遜尼派回教激進組織(如基地組織以及今天的伊斯蘭國)背後的經濟命脈,時常資助激進派組織在什葉派國家與世界各地進行恐怖攻擊。
911事件發生後,美國與遜尼派政權產生了些疙瘩,但小布希政府任內仍維持穩定外交關係。
到了歐巴馬政府期間,美國由於再生能源與產業效率大幅提升,美國的石油用量逐漸下降。2000年,美國向OPEC進口的石油量逐年遞減,到了2016年,美國約六成石油自加拿大與墨西哥進口。同時,美國的頁岩油革命(Shale gas revolution)使美國在2015年成為世界最大產油國。這意味著美國對於OPEC波灣國家的依賴性已不如以往。
隨著中國經濟趨緩,世界石油需求與油價大跌,而美國此時大量生產頁岩油並開始出口與波灣國家競爭,對於波灣地區石油國家經濟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以上因素提供了歐巴馬政府改變中東策略的條件,最後使兩方關係生變的原因,即是伊斯蘭國(Islamic State in Iraq and Syria,ISIS)以及其他激進組織已嚴重威脅中東地區穩定。
伊拉克在海珊政權垮台後,國內動盪讓許多遜尼派激進組織有機可乘,伊斯蘭國即是其中一員。而當敘利亞內戰爆發時,波灣國家大力支助遜尼派反抗軍去推翻現有的親什葉派阿薩德(Assad)政權。
然而,在波灣國家要求美國介入時,俄國表示堅決擁護阿薩德政權(為中俄兩國在中東的少數盟友),歐巴馬因此採取被動姿態不願直接介入軍事衝突,使得波灣國家不滿。(註:波灣國家雖為回教國家,至今仍未接受任何敘利亞與其他什葉派國家難民,導致難民潮大批湧至土耳其與歐洲。)
同時,歐巴馬政府與伊朗重新開啟核子談判並獲得初步合作共識,使美國與什葉派關係暖化,同時也引起以色列與波灣國家大為不滿。
當伊朗重回談判舞台並在美國加持下增加石油輸出量時,已經被低油價搞得喘不過氣來的波灣國家怒火中燒,沙烏地阿拉伯今年年初借題發揮將國內什葉派教士斬首,引起伊朗與沙烏地阿拉伯分別召回大使,險些爆發軍事衝突。雖然兩國之間暫時平息紛爭,兩國軍隊卻已在葉門、敘利亞衝突中兵戎相見(註:葉門、敘利亞皆為什葉派多數國家)。
歐巴馬政府過去幾年在中東的策略為:極力脫離OPEC波灣國家的勢力範圍,並且向OPEC波灣國家施壓,結束其對於中東各激進組織的金援。
這一系列政策,使得在中東一向居於劣勢的什葉派得以與美國重新建立外交關係,並在中東壓制富裕波灣國家的霸道氣焰。
過去八年來,歐巴馬政府在中東已逐漸達到了遜尼派與什葉派之間的平衡點,也因此弱化了先前與富裕遜尼派國家的關係。
以中東情勢而言,由於該地區許多內戰多為波灣國家(遜尼派)在什葉派國家發起,美國在遜尼派與什葉派達到平衡,有助於打壓激進組織活動以及減少軍事衝突。這也正是歐巴馬政府中東策略最大的目的。
然而,川普上任後,共和黨掌權,中東策略勢必生變。雖然共和黨打壓再生能源政策,可望創造更多傳統石化能源機會,但由於美國頁岩油產量大增,而共和黨大本營德州又是頁岩油重要產區,究竟未來川普政府與波灣國家的關係究竟是競是合,似乎有點微妙。
可確定的是,共和黨政權將比歐巴馬政權更重視與以色列之關係。因此,川普政府有可能為了以色列而與什葉派的伊朗和敘利亞再交惡(川普曾聲稱將重審歐巴馬政府與伊朗協商的核子協議,引起伊朗大為不滿)。
目前,唯一能確定的是,共和黨與川普完全執政後,在中東的出發點將是美國軍火商、石化能源產業等財團利益的最大化,極有可能因此完全摧毀歐巴馬政府極力維持的政治平衡點。
最後,川普曾公開表示會重新振興煤礦與石化產業,此言論與共和黨之酬庸體系吻合,因此可以確定川普政府對於環境保護與再生能源將會是一大威脅。川普已經宣布將任命否認氣候變遷的伊貝爾(Myron Ebell)來擔任美國聯邦環境保護署(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gency)署長。
往後至少四年,我們可預期歐巴馬政府的石化產業管制被解除、而聯邦對於風能與太陽能之相關補助也可能消失。
對於許多美國人而言,川普政府不論在經濟上、社會上、外交上、產業上都極有可能大折返,完全否定歐巴馬政府的相對溫和左派路線,這也是全世界最應該擔憂的危機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