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基辛格1961年生,在賓州鄉間長大的他,18歲就加入英特爾,一待就是30年。在這期間,他在晶片、USB與Wi-Fi等技術上的改革有極高貢獻。在VMware執行長任內交出業績數倍成長成績,今年2月15日回鍋英特爾,成為該公司半世紀來第8位執行長。
全球半導體龍頭英特爾(Intel)正經歷創新的關鍵時刻,2月找來基辛格回鍋擔任執行長,160天後,基辛格繳出首張成績單,英特爾拿下高通大單。出身貧寒的基辛格靠著自身努力成為首席工程師,甚至被評選為全美最佳CEO,他能讓沉睡的英特爾翻身嗎?
25年前,全世界有37%的晶片是由美國來生產。如今,這個數字只有 12%。」在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紅牌節目《60分鐘》裡,新任英特爾(Intel)執行長帕特‧基辛格(Pat Gelsinger)眉頭深鎖,語氣沉重地表示。
「這是很嚴重的問題,」他說,「半導體製造是一個關鍵產業。應該要有更多的晶片留在美國的土地上,保障我們的技術的未來。」
當60歲的基辛格於今年初再次被找回英特爾——這個他曾經待了30年的前東家時,他知道自己背負了一個極為重大的任務: 要把最先進的晶片留在美國 。
因此,上任160天內他就發布兩大重要決策:重起晶圓代工業務(IFS),並拿下高通跟亞馬遜兩大客戶,同時斥資200億美元建新晶圓廠。
他很清楚,自己的決策不僅將影響英特爾的前景,還有可能決定著美國半導體產業的未來——因為這間半導體產業的巨人,正好處於一個歷史的轉折點。
當晶片成全球命脈,他為老東家臨危受命
早在2020年7月,英特爾宣布其晶片製造的7奈米製程將延宕,最快得 2022 下半年才能推出時,《彭博社》就曾直白地評論:「美國統治全球半導體產業的時代可能已終結。
英特爾所遭遇的挑戰相當嚴峻。在過去,它是一間無論在晶片設計或者晶片製造上,都享有龍頭地位的公司。然而如今,不僅晶片設計對手如超微(AMD)打算分食英特爾最賺錢的伺服器市場,連英特爾的客戶、科技巨頭蘋果與亞馬遜,也開始自行設計晶片,前者打造出了全新的Mac筆電,後者則開發出更快速的雲端運算服務。
而令英特爾尷尬的是,前述這些公司的晶片,都是交由台積電來製造的。無論是晶片設計的競爭對手、或者是過去曾緊密合作的客戶,如今都在英特爾遭遇先進製程上的瓶頸時,透過台積電的5奈米及7奈米製程來提升競爭優勢。
在美中兩大強權交鋒的背景下,美國本土半導體製造話語權卻被他國拿走,使得半導體策略早已不只是英特爾自己的企業發展問題,更連帶著影響了美國國家利益。在這樣的時機點,英特爾董事會把基辛格找了回來,選定他成為那位能夠帶著公司重返昔日榮光的領導者。
事實上對於基辛格出線,外界也並非特別驚訝。這個由英特爾一手帶大、戲稱自己「理工宅」的優秀領導者,過去幾年裡已有多次傳聞:英特爾要把他「找回家」。當他還是虛擬化服務巨頭VMware執行長時,甚至還要自己上推特闢謠,對外表示:「未來是屬於軟體的!」
那麼,市場千萬喚不回,為何基辛格不選擇繼續留在充滿各種機會的軟體世界?
或許,曾親眼見證英特爾是如何推動全球科技進程的他,對於自己花了大半輩子跟著公司打下來的這片江山,仍舊有許多的感情。
1961年,基辛格出生於賓州偏遠農村羅伯索尼亞(Robesonia),父母務農並從事畜牧業,從小他就是在大豆田裡長大。
基辛格的父母教育程度不高,他意識到若想要有更好的機會,就只能自己努力考取獎學金。17歲那年他真的考上了,順利在林肯科技學院(Lincoln Technical Institute)畢業,並錄取了英特爾的品管技術員一職,正式前往矽谷。
他戰勝艱困,成英特爾史上最年輕副總裁
「我實在太喜歡在一個既乾淨、又有空調的辦公室裡工作了。我再也不用擔心自己會被乳牛給踹倒、或是被馬給咬到了。」從基辛格一席話,不難想像他幼年時期的學習環境有多艱困。
在英特爾,基辛格認真工作,不僅加班到人資都來關切,他更善用員工福利,在短短6年內拿到了聖塔克拉拉大學的電機學士學位以及史丹佛大學的電機碩士學位,學費全都由公司包辦。
像基辛格這樣認真向上的年輕人,很快就遇到了出頭的機會。在他拿到史丹佛碩士的同一年,當上了英特爾80386處理器的重點研發工程團隊中的第4把交椅 —— 這款在當時可謂畫時代的晶片,使電腦應用更加多元並加速PC時代來臨,更奠定了英特爾在半導體產業的地位。
當時,這個農場長大的小夥子不過24歲,就已站上了世界科技浪頭的前緣。時任英特爾總裁、同時也是基辛格的恩師葛洛夫(Andy Grove)勸留了想繼續去念博士的他,直接指派他去帶領一個超過百人的80486處理器設計團隊。
日後回想起恩師,基辛格直說:「跟著葛洛夫學習就像去看牙醫沒打麻醉一樣。」葛洛夫顯然是基辛格的伯樂,雖然嚴苛地逼著他上戰場,基辛格卻從中激發鬥志,向上爬升的速度也比誰都來得快。
1992年,基辛格以32歲之齡,成為英特爾史上最年輕的副總裁,並且於2001年順利當上首任技術長。柏拉圖的宇宙裡要是有所謂「完美員工」的理型,那麼基辛格大概就會是那一個代表:出身貧寒的農家子弟,奮發向上成為一流人才的經典範例。
不過,在基辛格眾多優異的人格特質中,「努力」與「聰明」絕對不是最關鍵的那幾項。他接受挑戰的氣魄,以及圓融的處事態度,或許才是他作為一個領導者最鮮明的特色。
他化敵為友,合力拓展雲端新商機
基辛格在2012年成為VMware的執行長後,外界逐漸開始看見他面臨決策時的膽識。在他任職VMware的8年半期間,公司的年營收從45億美元提升到120億美元,幾乎翻了3倍。其中相當經典的一刻,便是2016年底基辛格宣布VMware將與競爭對手亞馬遜雲端服務AWS合作,開啟「混合雲」時代的新商機。
在那之前,VMware是私有雲服務的龍頭,AWS則是公有雲產業的領導者。然而雙方都投入彼此專攻領域中搶市占,混戰局勢持續長達4年。然而在基辛格的決策下,VMware毅然決然放棄了公有雲的市場,不再視AWS為商場上的敵手,而是一起把餅做大的策略夥伴。
除了商業決策能力外,VMware也培養了基辛格如何在複雜的人事與商場政治間,帶領公司達成目標的能力。在一次受訪時,基辛格曾透露,在2015年戴爾宣布要買下VMware母公司EMC後,隨之而來的整併過程、股價下跌以及合資公司計畫的破局等,使基辛格經歷了一段他稱之為「絕望的低谷」時期。
當時,公司重要的主管相繼離職,團隊士氣也一蹶不振。「那年可說是我職業生涯裡最艱困的一年,」他說,「不過當時我就和董事會的成員們說, 除非你們開除我,否則我一定要帶領公司走過這段困頓期 。」
最後,他順利地穩住團隊的軍心,最後甚至在2019年的時候,被美國求職平台Glassdoor評為全美最佳CEO。
《華爾街日報》引述了自90年代起便認識基辛格的前英特爾董事會成員尤菲(David Yoffie)對他的看法。「基辛格剛進入職場時,他的聰明自信有時會讓身邊的人感到不悅,」他說,「VMware的經歷使他變得更懂得溝通了。」
他強勢歸來,決心奪回「半導體話語權」
的確,作為英特爾的新任執行長,基辛格若想實現他重組供應鏈、重振晶片製造業務的目標,他也必須要有一流的溝通能力,才有辦法呼朋結伴——畢竟,這一次他面對的不只是公司的董事會及員工,而是世界各地與半導體產業相關的利害關係人。
首先,他要想辦法說服歐洲人,讓英特爾可以在當地投資先進製程的晶圓廠,同時也請求歐盟的補助,一起來分散供應鏈風險;再來,他也要呼籲美國政府落實「美國製造」的政策,進一步支持英特爾的產能擴張,避免台積電這類海外業者分食政府補助金。此外,他也得小心經營與台積電之間的競合關係,在委託對方代工部分自家晶片的同時,尋找彎道超車的途徑。
上任還未滿6個月,基辛格手上的待辦事項,可說是一項比一項來得棘手。
今年7月,英特爾又傳出其10奈米製程Xeon處理器再度延期出貨消息,媒體將之視為基辛格上任以來的首敗,但外界對他的評價恐怕是無法動搖基辛格的決心。畢竟,作為一個虔誠的基督教徒,為了成就使命而奉獻,早已是他最堅定的人格特質,VMware 的員工就曾透露,基辛格在公司裡就像一名傳教士,為信念而努力。
在工作之外的閒暇時間裡,基辛格最看重的,是自己與神之間的關係。為了經營這一個關係,他去爬非洲最高的吉力馬札羅山,為當地無法念書的女性募資蓋學校;他設立大學與教堂,為貧困的孩童提供援助;他每年還會把自己薪水的一半來出來捐助慈善機構,相當於每年捐出400萬美元的善款。
從信仰中養成的對社會的使命感,也進一步被基辛格套用在工作中,就如同他所說的:「 作為領導者,我必須帶著團隊走過最艱難的時刻——這也是我為何會在這裡的原因。 」
基辛格想要帶領英特爾重返榮光,因為現在是英特爾最艱難的時刻。沒有人知道他是否會成功。但他知道,這就是他的使命。
責任編輯:林佳葦、張庭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