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位時代》與前科技部部長陳良基,一同探討台灣在AI代工的角色與商機。
AI代工(AI Foundry)是什麼?
陳: 各行各業都想利用AI,但各有不同需求,像是金融業、製造業、醫療、教育、行銷、法律等專業領域,需要的AI都不同。這時就需要「AI代工廠」提供AI Foundry(AI代工)的服務,企業可以放心把數據交給AI代工廠,進行模型訓練、調校等,不怕資料外洩給第三方,讓企業可以擁有自己的AI。
例如,有1家製藥公司在開發新藥物時,想利用AI輔助,但製藥公司沒能力自己去建置完整的AI設備,包含硬體設施、算力建置與軟體等。
製藥公司可以與AI Foundry合作,由製藥公司負責開出AI應用的規格和使用場景,像是AI需要理解藥品的分類,以及不同藥品、元素之間的交互關係,還有藥品與人體反應和副作用的各種結果,將這些規格開給AI Foundry幫忙建置AI模型,並導入製藥的產業知識,讓製藥公司可以快速導入AI應用。
企業應用AI的關鍵,都是為了提升競爭力。企業絕對不敢隨便告訴競爭對手要做什麼系統,也不敢直接把專業知識都丟進ChatGPT訓練。而當企業需要AI能力時,誰來幫它搭這個舞台?誰來成為AI訓練模型的提供者?
我認為台灣有能力承接AI Foundry的商機,因為只要企業能開出明確的規格,台灣過往代工的經驗,就有辦法拆解、製造。
這不只補上了企業應用AI的需求,也符合台灣現狀。台灣並不擅長「出題」,所以不容易從零開發一個全新的市場,但台灣非常擅長「解題」。當企業需要特殊應用的AI模型工具,就是一種「出題」,讓台灣可以發展AI Foundry。
另外的部分是,AI Foundry目前沒有一個標準或固定的商業模式,所以這也是比較開放的市場機會,AI Foundry發展到最後,其實就是1家廠商,能幫企業客戶去做AI算力規畫和後續軟體服務,並不會和客戶有利益衝突,這也是台灣晶圓代工的精神。
意思是,台灣代工廠商不會跟客戶競爭,這就是很重要的廠商與客戶間的信任關係,因為企業提供很多資料,在數據的時代當中,那麼多廠商客戶機密都要揭露給代工廠,如果發展到最後,有一天會跟客戶競爭,就產生了利益衝突。
台灣的晶圓代工,其實已經讓世界知道,台灣的代工不會跟客戶搶單,也不會跟客戶競爭,這個概念可以適用在AI時代裡面。
AI技術不斷演進,台灣優勢在哪裡?
陳:AI不斷地蓬勃發展,全世界各個產業、各個國家都需要AI的時候,台灣不一定要跳出來當明星,跟著雲端大廠(Google、Meta、微軟等)一起高喊應用端的AI,而是回過頭來看看自己的長處是什麼。
台灣的電子產業早就是全球科技進步背後的舞台架設者,我認為應該繼續善用這樣的優勢,特別是現階段電子、半導體產業打下的信任基礎,也有助於台灣發展AI Foundry的角色。
目前現有的AI工具主要以通用型為主,如ChatGPT、Gemini等,提供一般大眾的使用需求。且雲端大廠多為「封閉型」的AI服務,也就是從雲端、算力、應用一條龍供應,就像過去半導體產業的縮影,AI Foundry可以做更細緻的專業分工,藉此成為另一種力量。
對企業來說,真正好用的AI,一定需要領域專家、專業知識從源頭就開始協助模型訓練,把這些知識變成模型,未來可以持續利用、持續優化,對企業才是最有利的。但企業不敢貿然把所有的知識丟進封閉型的AI,他們害怕核心的知識被偷走。
不過,就像先前所述,只要有辦法開出規格,就是台灣AI Foundry的機會。
而台灣電子產業的另一個特點「靈活性」也會更加重要,當AI技術持續向前發展,革新的規律大概是1到2年會有一個新的世代改變,變化非常快速。只要技術處於快速變動的狀況,對台灣電子產業就有優勢,因為台灣電子產業在技術靈活性比較高,未來業界喊的是什麼口號,台灣都有機會跟上、成為最重要的供應者。
封閉式AI、開放式AI有何不同之處?
陳:AI工具從一開始的訓練到最後成為企業可用的輔助工具,就像是一個大學生讀完書、畢業到進入職場的過程。
在大學階段的學習,就像是AI初始訓練資料的階段,學習科系通用的基礎知識。但進入職場後,畢業生就需要企業的員工培訓,建立企業內部的專業知識和企業文化等,才有辦法成為一個對公司有貢獻的員工,這個員工培訓的過程就是「AI模型的調校」。
而AI模型分成2種,「開放式」和「封閉式」。封閉式的AI模型,就是指所有專業知識調校必須送回到封閉式的後台系統進行,但調校的資料就有可能會洩露給這些提供AI模型的雲端廠商。
這也是現在企業導入AI的痛點:公司要培訓新進員工,應該在公司內部訓練完,變成我公司的專業人才才對,但是我現在把AI教會,等於把知識給模型背後的科技巨頭。
所以有很多新創企業很可憐,他們好不容易用AI提出一個新的工具,但半年後,科技巨頭的AI模型就可以做到新創所推出的新技術,那新創公司的利基就都不見了。
而「開放式模型」的意思是,學生大學畢業後到企業應徵,我會知道這個學生過去學了什麼內容,比如是電機工程相關科系,或是傳播相關科系,然後接下來學生進入企業後,企業怎麼訓練員工跟原本的大學是沒有關係的。
意思就是,公司內部的資料不會再丟回去給原本設計AI模型的公司,資料是掌握在公司手中,也就是AI模型公司提供一個開放的模型,然後接下來所有要調校的資料,公司可以自己掌握,甚至修改AI模型的原始設定,不需要再由AI模型公司(學校)修改。
幾年後,如果有新的AI模型(新的畢業生),而且符合企業的需求,就可以再導入企業(聘一個新的畢業生進來),並繼續進行內部訓練調校,這樣的型態是比較適合各個行業,也可以達到百工百業用AI的目標。
小語言模型是未來趨勢?台灣如何掌握先機?
陳:台灣其實是可以藉由AI帶來的機會,與全世界正在做開放式AI模型的研究機構,如Llama、Mistra AI(2023年成立的法國科技公司)等研發AI開放模型的公司合作。
類似槓桿原理,產業要發展一定要透過相互助力,台灣若要做到AI Foundry,就是要找到世界的助力,那這些助力就是做這些開放式AI語言模型設計的公司。
而且現在大家普遍使用的都是大型語言模型(LLM),那大型語言模型現在其實是一種比較暴力式的超人形態,什麼都要會,要會寫詩又要會訂機票,因此運算的需求量也高。可是如果使用者只想聘請一個美術、文字編輯或行銷人才等,就不一定要員工所有技能都會。這時,其實模型就可以設計成特定功能的小語言模型,進行小規模運算,變成比較精巧型的模型。
另外,既然是精巧型的模型,所運用的算力,不見得是要通用的GPU來算,也可利用AI的ASIC(客製化的晶片)來做,而現在設計研發ASIC對台灣來講已經非常容易。
所以未來只要需求量夠大,台灣的晶片廠也能協助開一個專用的ASIC來服務企業內部的AI運算,這就是台灣企業可以掌握的商機:針對提供AI能力的企業,或想要用AI能力的企業設計出開放式的AI模型和晶片。
那要提供企業AI模型,又要硬體設備,在這2個領域當中,台灣本來就有這個軟硬體整合優勢,因此台灣並不陌生。台灣廠商對專業代工很有經驗,所以AI軟硬體整合服務的轉型方向比較不會轉到完全無法負擔,因為AI Foundry就是一個解決方案,透過專業代工服務來提供企業的AI使用需求,台灣其實是有很長期的經驗,這是我們的優勢。
AI代工需要的人才從何而來?
陳:假設AI Foundry是從台灣先開始的話,在AI軟硬整合這一塊,基本上還是屬於韌體(控制硬體設備的系統),而不是提供給消費者的軟體,那台灣的晶圓代工、電子代工產業在這個領域並不會那麼陌生,且台灣這類的人才並不缺乏,因為我們過去從PC代工開始,所以PC裡的韌體台灣廠商本來就都會做,我們只要再思考如何優化這些運算的能力並強化。
所以AI Foundry比較像模型服務產業,也是運算服務的產業,提供企業一個調校更快、推理更快的AI模型,就像想要喝牛奶,不見得要蓋一個農場,企業只需要一個品質好的AI模型而已,不需要自己蓋整個資料中心。而讓AI模型調校得更快,推理更快,對人才的需求也會是設計韌體應用介面的人才,而這已是台灣的強項。
台灣晶圓代工和電子代工的產業,現階段要做的就是從生產製造轉型到數位服務的型態,工作模式也比較有自由度,不會像過去製造業的工作模式這麼嚴格,人員操作的部分,將來可能會以工業自動化或智慧化做替代,人員就會是監控系統設備的角色,並且需要比較多的時間去發想新的商業模式,以這樣的發展趨勢下,台灣的人才其實不會不夠用。
而關於人才的核心能力,在AI時代可以想像成新的工業革命,過去18世紀工業革命下,車子就是當時代的新產物,那時的人們就會需要學習如何開車,而AI就像是這時代的車子,將來不管學什麼內容,每個人可能都會需要使用AI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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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蘇柔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