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衛生福利部統計,台灣每年約有800多例急性骨髓性白血病(AML)新增病例,並且在過去15年間,病患人數持續增長。如今,這項被視為「最難纏」的血癌有了新的解方——美國生物技術公司Senti Bio研發新的細胞療法,成功在數名病患身上取得正面治療成效。
帶著突破性的細胞治療技術,Senti Bio共同創辦人暨執行長盧冠達這次回台灣行程滿檔,而且在各個與醫學和生醫界交流的場合上,72歲的父親、鈺創科技董事長盧超群都隨行在側。
兒子在台上簡報,盧超群聽得最專注,提問也是一題接著一題,突然才想起來和與會者解釋:「Tim(盧冠達)平時在美國太忙了!我們也很難得聊這些!」
盧冠達帶著團隊研發的新技術,主要適用在幾近「無藥可醫」的急性骨髓性白血病 (AML)復發病患。4月底,美國癌症研究學會(AACR)在年會上公布Senti Bio細胞療法的1期臨床試驗結果, 可受評估的7例AML患者中,有4例完全緩解、沒有殘留病灶,追蹤時間超過8個月,其中3位患者隨後成功接受了骨髓移植。
AML惡化速度快而且治療困難,盧冠達表示,血癌和實體腫瘤不同、很難找出施打藥物的乾淨靶點,若是僅以現有藥物治療,大概有60%的病患會再復發,發病後的平均存活時間只有5~6個月。
而Senti Bio以「邏輯閘(Logic-Gated)」基因電路技術,改寫免疫細胞的基因,讓細胞消滅癌細胞的同時,避免傷害到正常細胞。 簡單來說,就是為免疫細胞內建導航系統,讓它們能找對癌細胞攻擊。
電機腦改寫基因,將程式碼變成治癒細胞的藥方
「我從小就對寫程式很有興趣。」能將電腦工程融合生物醫學,盧冠達最早啟蒙來自小時候父親從IBM帶回家的原型電腦,盧冠達經常動手玩,到後來至美國麻省理工學院(MIT)求學,他很自然地主修電機與計算科學。
在波士頓,盧冠達恰好碰上規模盛大的「人類基因組計劃(Human Genome Project, HGP)」,見證人類基因定序的壯闊工程,盧冠達感觸很深,「發現生物這個東西很奧妙,而且很有機會用程式設計的方式去改變、了解生物。」
於是,盧冠達轉了一個彎、另闢蹊徑,繼續攻讀哈佛大學醫學博士,最後投身合成生物學領域,先後參與創業8家公司,其中有一路到第3期臨床試驗時,可惜以失敗收場的案例,第8家公司Senti Bio,則成功在2022年上市美股那斯達克(NASDAQ)。
最新發佈的技術,背後思維其實援引半導體的邏輯閘概念,同樣的工程技術應用在半導體能夠控制電路方向,用在細胞治療領域,則是改寫細胞裡的DNA或者細胞蛋白。
盧冠達表示,DNA定序和合成技術在過去20多年有爆發性的成長,出現類似半導體效能提升、成本下降的「摩爾定律」,並且有許多技術都來自半導體,創造了很大的新機會,「因為有這些技術,讓我們可能快速地了解細胞裡面發生什麼事情、為什麼疾病會發生,找到新的目標,或者設計出新的藥。」
從晶圓到基因,兩代工程師接力「造山」
技術的交融,也因此讓半導體成為盧家父子的共同語言。在盧冠達的童年記憶裡,父親和同輩企業家總是為創業公司忙得焦頭爛額,還歷經不少起落,「小時候不太了解,可是回想看著科學園區這樣成長的過程,其實讓我感覺到投入新的公司或者研究,都會有風險。」盧冠達表示,從父親身上他了解到如何從失敗中學習,下一次再做得更好。
盧超群於1990年間辭任美國IBM工作,回台參與國家次微米計畫並創立鈺創科技,他與工研院共同開發出台灣第一片8吋晶圓,和現任封測廠欣銓董事長的哥哥盧志遠一起,堪稱台灣半導體界的龍兄虎弟。
即將上映的紀錄片《造山者—世紀的賭注》裡,在最關鍵的年代,打造半導體晶片這座「護國神山」的推手一字排開,少不了盧家兄弟的身影。
而當年跟著回台灣的盧冠達,還是個9歲孩童,在父親身後,他看見整個科學園區、連帶著半導體世界構築起來。
「可能小時候不太了解,那個時候能夠在科學園區,看到父親和他同輩的企業家開公司,當然很困難嘛,有時候很忙啊,而且狀況上上下下,」盧冠達回想,創新、創業的風險承擔,是父親那一代的身教,「所以我對失敗的看法就是用這個方式去學習,然後下一次希望可以做得更好。」
35年過去,造山的偉業還受到傳頌,當年的主角盧超群則看見下一代的新生機,他說盧冠達的生意碰上不一樣的人,就有不同的治療內容, 「所以他的成長機會大概是半導體的100倍。」
只是和盧超群當年篳路藍縷一樣,盧冠達要抓住生物科技百倍的成長機會,同樣面對賭注一般的風險,「不管你的技術和想法多好,或者募了多少錢, 一個新藥開發的過程,可能低於10%會成功,」盧冠達表示,人體的臨床治療會遇到許多想像不到的困難, 「有些人可能一輩子做出一種藥就已經非常快樂,而且貢獻也非常大,我們也是朝這種想法吧。」
不投資、不接班,新世代有自己的夢
開發新療法不只風險高,從研究到臨床試驗都耗費大筆資金,甫完成第1期臨床試驗的Senti Bio,距離新藥上市還有好一段路要走。問及盧超群有沒有開一張支票為兒子撐腰,「我太太一直想這樣做,但是我沒這樣做。」他笑著說。
同樣地,找兒子回台灣接班鈺創,盧超群也是「想過,但是不可能要做」,他說科技業追求創新,還有實現自己跟對社會的價值,「很難要求下一代回來傳承、循前人的路徑,即使他真的回來做半導體,也是用鈺創的基礎去做比我更好的事,但是我不會這樣要求。」
不過,把時光的皺褶攤平,在半導體和生技兩條看似平行的道路上,盧超群看見奇妙的相似,「我感覺Tim的價值居然跟我和盧志遠在奮鬥的差不多,」1990年,盧家兄弟打造「次微米的夢」,挑戰將DRAM(動態隨機存取記憶體)跟邏輯晶片整合,盧超群欣慰兒子如今也選擇最難醫治的血癌,「他要做一個最難的,做成功了,恭喜,再慢慢幫人類改善比較不難的!」
過去,盧冠達在台灣是以「盧超群的兒子」被認識,這一回相反過來,盧超群堅持做「盧冠達的爸爸」這個角色,把光環都聚焦在兒子身上,對著盧冠達,言語間也盡是驕傲: 「我只能用半導體讓大家玩Game,你能讓4人活命就已經比我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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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先泰